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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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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聲未了,任無心突地揚手一掌,拍在他天靈蓋上,口中道:「我救的是英雄漢子,卻不是你這樣的無恥匹夫。」 百代大師呆了一呆,鬆開手掌,趕車的屍體便軟軟的跌了下去。 百忍大師眼微合,長嘆道:「今日若不是任施主及時而來,老衲眼看便要遭此一劫了。」 任無心面上又泛起了瀟灑的笑容,道:「在下只當大師已趕回少室山,卻未想到竟來到這裡。」 百忍大師嘆道:「貧僧若不是為了要尋找任相公,此刻也已回山了。」 任無心道:「尋找在下?為了什麼?」 百忍大師道:「貧僧身受一人的重托,要將一個極其重要的口訊,轉告給任相公。」 任無心目光閃動,道:「什麼人?什麼話?」 百忍大師微一沉吟,仔細瞧了任無心幾眼,彷彿要證實面前人確是任相公,他才肯出口。只因這訊息實在太過重要,萬一洩露出去,被「南宮世家」中人知道,不但葉湘綺與四夫人要身罹慘禍,武林中也要因此而生巨變。百忍大師身揹著如此沉重的擔子,行事自是特別謹慎。但是他看來看去,臨風卓立在暮色中的此人,不是任無心是誰?他不禁暗笑自己太過多疑,啟口道:「這訊息是南宮四夫人令葉湘綺,葉姑娘轉告任相公的──」 任無心面色微微一變,但仍然凝神傾聽。 只聽百忍大師接道:「葉姑娘一時找不著任相公,但她又不能在外面停留太久,祇得將此事告訴了貧僧,託貧僧無論如何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找著任相公,若是遲了,祇怕武林就要大亂,貧僧肩負如此巨大的責任,又不知任相公究竟在那裡,心情實是沉重已極。」 任無心抬手一揮額角,彷彿在擦拭頭上的汗珠,口中卻微笑道:「在下行無定跡,四下飄泊,若非在此遇著兩位,豈非誤了武林大事?」 百忍大師道:「正是如此。」當下將葉湘綺之言,一字不漏地說了出來。 任無心凝神傾聽,目光連連閃動,顯見心中亦是大為激動。 百代大師暗暗忖道:「任相公平日遇事最是鎮靜,縱然是泰山崩於前,他仍能神色不變,談笑自若的氣度,怎地今日也大為動容?」 忖思之間,百忍大師已將葉湘綺托他轉告之言說完,長嘆道:「這些話老衲雖然記得清清楚楚,但也只是鸚鵡學舌而已,這其中究竟有什麼機密,那南宮夫人究竟要如何發動,老衲卻毫不知情。」 任無心道:「此事委實太過機密,大師請恕在下此刻也不敢說出,但時機一至,大師終究還是會知道的。」他面上雖有笑容,但笑的卻似十分勉強。 百忍大師肅然道:「老衲雖然難免也有好奇之心,但卻絕不敢求任相公說出此中的機密,唯願任相公能將此次劫禍消弭於無形。」 任無心接口道:「時機緊迫,在下也不敢再多停留,就此告辭了。」他微一抱拳,匆匆掠上馬鞍,揚鞭道:「兩位但請靜聽佳音,在下去了。」絲鞭一落,健馬揚蹄,霎眼間便絕塵而去。 百忍大師望著那揚起的煙塵,喟然嘆道:「天縱奇才,人中之龍──」 百代大師面色凝重,接口道:「但小弟今日卻覺他似有些奇怪。」 百忍大師道:「有什麼奇怪呢?」 百代大師皺起雙眉,沉吟道:「小弟一時也難以指出,只覺他今日神色,似乎大異於尋常,卻又說不出他神情間究竟有何蹊蹺之處。」 百忍大師微微一笑,道:「值此非常的變故,任何人都難免稍失常態,任相公雖是人間奇才,但究竟是人非神,師弟你也未免太過多疑了。」他以誠待人,是以對人極為信任,當下帶過車馬,微笑道:「御者已逝,看來你我只有自己趕車了。」 百代大師道:「師兄請安坐,小弟應服此勞。」拾起馬鞭,縱身躍上了前座,他口中雖不再說話,但心中卻仍然似乎隱有疑問── 車馬方待啟行,突聽又是一陣蹄聲傳來。百忍大師凝目望去,只見一匹白馬,奔馳而來,馬鞍之上,似乎馱著一副包袱。白馬奔到近前,百忍、百代面色突地大變。只因馬鞍上的「包袱」駭然竟是一具身著青衫的屍體,而這白馬,高足長鬃,矯健神駿,竟與方纔任無心騎去的白馬,毫無二致。百代大師「嗖」地躍下車座,忽地抓住了白馬的韁繩。百忍大師掠到馬旁,輕輕托起了那屍身的頭顱,目光轉處,突地變色驚呼起來。 這少林派一代掌門,竟然放聲驚呼,此事的確大不尋常。百代大師從未見過他師兄如此失態,不禁大驚道:「師兄,怎麼樣了?」 百忍大師呆呆地凝注那頭顱,這突然的驚駭,竟使這少林的高僧彷彿變成了一具石像,既不能動,也不能說話。百代大師滿心驚訝,一掠而前,凝目望去、面色亦不禁為之慘變,道:「任──任相公──」這馬上的屍體,駭然竟是任無心。 這身懷絕技,肩負著武林生死存亡之大任的奇男子,竟無聲無息的死在這裡。百忍、百代縱是沉穩鎮定,異於常人,卻也再不能控制自己的神智。一時之間,兩人如受雷擊,木立當地,宛如石像一般。此人一死,不但有許多關係武林存亡的秘密要隨他而逝,江湖中眼看也就要揚起腥風血雨,掀起滔天巨禍。只因茫茫人海,千萬眾生中,再無一人能夠替代他在武林中的地位。良久,良久,百忍大師方自定過神來,黯然長嘆道:「任──相公,你不能死的──」 百代大師厲叱道:「追過去,看看是誰下的毒手?」 語聲未了,突然馬腹下揚起一陣震耳的笑聲、道:「不用追了,是我下的毒手。」 百忍、百代齊地身子一震,情不自禁,後退三步,厲聲喝道:「什麼人?」 兩人只覺眼前微花,一條人影,自馬腹下急竄而出,落在馬鞍前。百代大師驚怒之下,厲叱一聲,揚手一股罡風,呼嘯著直擊過去。那人影身子竟被罡風震的直飛出去,飄飄蕩蕩,顯然已受重傷。百代大師精神一振,大喝道:「蘗障,原來你──」那知他喝聲未了,眼前又是一花,那人影竟又好端端地立在馬鞍前。端的是來去如電,形如鬼魅,身法之奇詭迅急,前所未見 百忍、百代大驚失色,兩人齊地展動身形,一左一右的向這鬼魅般的人影撲了過去。掌影飄飛間,兩人已各各擊出三招。掌風之間,那人影又自沖天而起。縱聲笑道:「兩位連下煞手,難道不認得了小弟嗎?」 百忍、百代身子齊地一震,退後三步。只見此人隨手掀下了緊壓在眉際的風帽,含笑直立在夜色中,那飛揚的雙眉,閃亮的眼睛,永遠微微帶著一絲對人生嘲弄的笑容。他,駭然竟也是任無心。 百忍、百代又驚又喜,看看馬鞍上的屍體,又看看面前的任無心。剎那之間,百忍只覺額上冷汗,涔涔而落,顫聲道:「好險,好險──」 百代大師變色道:「莫非這廝是假冒的嗎?」 任無心微微一笑,將屍體的頭顱抬起,手掌輕揮,這屍身面上便有一層石粉隨手而落。 百忍大師長嘆道:「以假作真、老衲險些造成大錯,如不是任相公你及時趕來,不但壞了大事,就連四夫人與葉姑娘的性命,也將死在老衲手中。」這慈祥的僧人,一想到四夫人與葉相綺被南宮世家發覺通敵背叛時,所將受到的酷刑與虐待,額上更是汗如雨下。 任無心微微笑道:「這也怪不得大師。」 百忍大師嘆道:「老衲有眼無珠,罪孽深重,任相公還要如此出言相慰,實令老衲更是於心難安。」 任無心正色道:「大師慈悲心腸,以誠待人,自然難以窺破南宮世家的陰謀奸狡──」他伸手指了指鞍上的屍身,接口笑道:「這廝不但面容和我有六分相像,就連神情語態,也被南宮世家訓練的和我一模一樣,莫說大師難以分辨,就是在下方纔見了他,也不免有些眼花了。」 百代大師恨聲道:「好狠毒周詳的計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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