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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百代大師面凝寒霜,揮掌震飛了毒蛇、暗器。突見眼前劍光一閃,寒氣逼面而來,慕容飛不知何時,已掠到他身前,掌中長劍,急地揮向他眉目之間。陰寒的劍氣,耀目的寒光,幾乎令人難以張目。百代大師仰面曲腰,飛起一足,勁踢向慕容飛持劍的手腕。慕容飛不避不閃,劍光突地一垂,點向百代大師的膝蓋。他身不動,臂不曲,劍招已變,不但變招快如閃電,所攻更是百代大師必救之處。

  百代大師翻身一躍,以攻制攻,震起雙掌,直撞慕容飛胸膛。慕容飛手腕震處,斜斜一劍穿出,劍光錯落,連點百代大師左右雙肘。他兩人招式俱是走的猛烈一路,以攻為守,絲毫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兩人身形一分又合,剎那之間,但見拳風劍影,縱橫交錯,但拳風愈來愈盛,劍氣卻愈來愈弱,南海第一奇劍終是敵不過少林第一高手。

  突聽一聲輕叱,又是十數點寒芒,橫飛而來,自閃動的劍光中穿出,直擊向百代大師而來。原來那「千手如來」普法大師雖未動手,僅在旁掠陣,但只要百忍、百代招式稍露空隙,他身上的暗器立刻乘隙發出,端的令人防不勝防。百代大師既要閃避這不時飛來的冷箭,又要留意腳底的毒蛇,還要和面前那劍招奇詭迅快的南海慕容飛動手,一心難以三用,十數招過後,優劣之勢頓改,他已漸漸落到下風。

  那邊百忍大師,情勢也甚是危急。他身形方落,「蛇神」康祖已揮笛攻來。這丐幫的高手,掌中翠笛,點、打、挑、刺,忽作判官筆忽作點穴撅,偶爾還夾雜著劍招,他身形雖臃腫,招式走的卻是小巧一路。百忍大師身形不動,金光纏體,自閃閃的金光中望去,只見他面色凝重,神情沉穩,對方千百種招式攻來,他淡淡一招便化去。「瘦韋陽」向明,「冷面天王」飛明對望一眼,左右夾擊而上,這兩人兩隻手掌,十指尖尖,有如鷹爪一般,指尖寒光閃閃,竟都藏著護指銅套,雖是赤手空拳,卻無異帶有利劍。

  百忍大師以一敵三,二十餘招過後,仍是神定氣足,穩如泰山。「蛇神」康祖突又撮口長嘯,凌亂的蛇群,又復蠕動,急竄了過去。康祖一招擊向百忍的胸腹,便有一條毒蛇,同時竄向百忍大師的身後。康祖劍招若是攻向敵背,另一條毒蛇便竄向前胸。剎那間,但見翠笛輕飛,群蛇飛舞,一片翠影中,夾雜著點點紅信,人蛇配合之妙,可稱天衣無縫。再加上向明、飛明那鷹爪銅套,百忍大師亦是獨力難支,宛如同時應敵數十高手。

  日色漸暗,情勢更是危急。那趕車的車伕遠遠坐在車上,作壁上觀,突然放聲長歌道:「雜亂草,斷魂坡,百忍、百代來送終,黃泉路上結伴行,手攜手,不寂寞。」

  百代怒喝道:「原來你也是南宮世家中人?」

  那車伕放聲笑道:「你直到此刻才知道嗎?」

  百代大師厲聲道:「好大膽的奴才,竟敢騙我。」轉身向那車伕撲了過去。

  慕容飛長劍一展,封住了他的去路,冷冷道:「那裡去?」劍花錯亂,忽地攻出七劍。

  那車伕哈哈笑道:「明年今日,便是你們兩人的忌辰,你兩人若想逃出此地,祇怕比登天還難了。」

  百代大師厲聲狂笑道:「老僧縱然死在這裡,你們也休想活命。」說話之間,招式突轉凌厲,有時對方明明一招攻來,他也不避不閃,一招還了過去,用的竟是拼命的招式,已下了與敵同歸於盡之心。

  慕容飛冷笑道:「堂堂少林大師,居然也會用這種撤潑的招式,倒叫我想不到。」劍走輕靈,專攻偏鋒,不與百代大師硬拆硬拼。

  百忍大師神情雖仍沉著,但心中也不禁大為焦急,我若不能將話傳給任無心,眼見武林巨變即生,我豈非誤了大事。這少林掌門直到此刻,猶未顧及自己的生死,只關心著武林的安危,心情急亂之下,招式便見鬆散。突聽「嘶」地一聲,他僧袍長袖,竟被「冷面天王」的鷹爪撕下了一片。他心頭一凜,突地長嘯一聲,掌中金鞭銀鏟的招式由沉穩變作凌厲,凝立不動的身形,也飛掠游走起來。他本來未存有傷人之心,此刻卻已殺機頓生。

  金光閃處,已有三條毒蛇被他斬斷,腥臭的蛇血,飛激而出。落花般濺在他灰色僧衣之上。但群蛇前仆後繼,攻勢更厲,再加上「千手如來」陰毒準確的暗器,「蛇神」康祖刁滑迅快的笛招,向明、飛明的狠毒奇詭的鷹爪──

  百代大師暗嘆一聲「罷了!難道今日我──」

  思念尚未轉完,突聽一陣急速的馬蹄聲,奔騰而來。蹄聲馬嘶,來勢奇快,霎眼間便到了近前。百忍大師精神一振閃眼望去,只見一匹白馬、來勢如龍,馬上的騎士,青衫、白襪,意態瀟灑,負傷的左手,輕帶馬緩,右手挽著個長達三尺的絲鞭,朗聲喝道:「什麼人敢對百忍大師無禮?」喝聲清朗,馬勢不停,當真是人馬如龍,霎時便衝入激鬥的人群中。

  百忍大師精神一振,脫口道:「任相公來了。」金光一閃,攻出七招,頓時將「蛇神」康祖逼得後退數步。

  馬上的青衫騎士,正是任無心,口中笑道:「大膽的奴才,還不閃開。」掌中絲鞭,突地盤旋飛起,鞭梢一捲,已將慕容飛掌中長劍震得脫手飛去。他談笑之間,隨手攻出一招,便震飛了這「南海第一奇劍」的兵刃,眾人都不禁聳然變色。慕容飛凌空倒掠七尺,怔在地上發起呆來。

  「蛇神」康祖大喝道:「朋友你就是近日江湖盛傳的任無心嗎?」

  任無心面帶微笑,道:「不敢當。」長鞭一展,直點康祖胸膛。

  「蛇神」康祖倒退五步,大聲道:「任無心,且教你嘗嘗我靈蛇的滋味。」翠笛展處,撮口長嘯,群蛇果然舍百忍、百代,向任無心的人馬竄去。

  任無心長嘯道:「縱是神龍,也嚇不到任某,何況是幾條毒蛇。」長笑聲中。手掌一揚,但見一股黃塵,隨手而出,強烈的雄黃氣味,立時隨風飄散。黃塵乍起。凌空亂竄的毒蛇,如受當頭一棒,俱都軟了下去,蛇目無光,紅信不吐,凶毒之態盡斂,氣息奄奄的在地上蠕動了一陣,終於僵仆不動。

  「蛇神」康祖神色慘變,任無心笑道:「你們還有什麼花樣,只管一起施出來。」

  「千手如來」冷冷道:「小心了!」身子一轉,衣衫飄風,飄飛的衣袖中,突有數十點寒星暴射而出,四面八方,呼嘯而來。

  任無心笑道:「在下自會小心了。」左掌揚起,捲起一股袖風,看似並不激厲,但那滿天飛來的暗器寒芒,竟齊齊地被這股勁風震落,只聽「叮噹」一陣輕響,數十點寒芒,不差前後地同時落到地上。

  「千手如來」陰沉的面容,也不禁變了顏色,突地揮手道:「饒他們一命,走了吧!」身形轉處,當先躍退。

  「冷面天王」、「瘦韋陽」、慕容飛、康祖,齊齊倒退數步,返身奔去。任無心搖鞭大笑道:「你們走了嗎?不送!不送!」笑聲未了,他們已去的乾乾淨淨,只剩下那一尊金身佛像伴著三口棺材,猶在暮色中微閃金光,彷彿在取笑那些來勢洶洶的人們,走得竟如此狼狽。

  百代大師狠聲道:「如此便放走了他們,貧僧實是氣惱難平。」

  任無心微微一笑,翻身下馬,道:「這些都不過是『南宮世家』門下的傀儡,若是殺了他們,豈非反而沾污了大師的雙手。」

  那趕車的車伕似乎已被駭的呆在車座上,此刻方自驚醒過來,猛地一拉車韁,便待策馬逃去。那知他車馬未動,百代大師已大喝一聲,箭步竄來,右掌急伸,雙足釘立,挽住了奔馬,他臂上似有千鈞之力,健馬空自仰首長嘶,竟不能再奔一步。趕車的情急之下,大喝道:「閃開!」揮起馬鞭,當頭向百代大師抽下。

  百代大師怒喝道:「孽障,還敢無禮!」左手忽地抓住了鞭梢,輕輕一帶,那趕車的便翻跌著倒在地上。百代大師一把提起了他的衣襟。

  趕車的面上,頓失血色,目光竟乞憐的望向任無心,顫聲道:「任相公救我!」

  任無心面色一寒,緩步走了過去。百代大師怒道:「這廝將我等騙到這裡,還要出口譏諷,實在饒他不得。」

  趕車的目光依然望著任無心,道:「任相公──救救我──」

  任無心冷笑道:「我為何要救你?」

  趕車的更是神色大變,道:「任相公,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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