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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任無心嘆道:「南宮世家為了要刺探我方的消息,當真是不惜花費一切代價,我輩若不步步為營,處處提防,隨時都可能為他們奸謀所乘。」

  百忍大師苦笑嘆道:「方纔老衲落入他們的圈套中,已是性命垂危,若不是他們祇想以此刺探消息,祇怕貧僧兄弟今日便要喪身此地了。」

  百代大師方纔已覺此事有些蹊蹺,只是一直看不出它的破綻。此刻心念數轉,恍然道:「難怪這廝一到,那班人毫不抵抗,立刻退走,難怪那『千手如來』發出的暗器,幾乎是不前不後,一齊落到地上,原來他們已經經過詳細的策劃,就連那千手如來發出暗器時,也早已將腕力控制,絕不會傷到此人身上。」他目光緩緩移到那車伕的屍身之上,盯瞧了一陣,接道:「老衲雖對這車伕極為痛恨,但也未存殺他之意,但這廝唯恐他言語中露出破綻,便先下了毒手──唉!這些事如何貧僧直到此刻才想到呢?」

  百忍大師嘆道:「方纔老衲還只道師弟你太過多疑,此刻看來,還是師弟你猜的對了。」

  任無心道:「危機已去,兩位何苦自責太過。」

  百忍大師黯然嘆息了半晌方自緩緩道:「南宮世家的四夫人,可是與相公訂有後約?」

  任無心肅然道:「這位四夫人陳鳳貞,天資絕慧,深通義理,我方如要破去南宮世家的陰謀,必需仰仗她的大力──」他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在下與她所訂之約,更是關係著武林的大局──」

  百忍大師忍不住長嘆,接口道:「四夫人已令『中原四君子』葉長青葉大俠的女公子葉湘綺,前來轉告任相公就說──」

  任無心變色道:「莫非事情有變?」

  百忍大師嘆道:「不錯!那陳四夫人說,南宮夫人的幾種神功,已將圓滿,只因她似預知江湖有變,日夜趕修,是以將時限提前,因此,四夫人與任相公所定之約,不得不中止作廢了!」

  一向從容鎮靜的任無心,此刻面上已變了顏色,木然立在地上,怔了半晌,方自仰天長嘆道:「天不助我,天不助我──」

  百忍、百代見了他的神情,心情也不覺沉重起來。又過了半晌,百忍大師沉聲道:「還有一件事,也是四夫人要告知任相公的。」

  任無心苦笑一聲道:「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件事必定亦非佳音,唉!大師可否稍候片刻。待在下心情稍安再說。」他緩緩合上眼簾,口中雖說在使心情平靜,但雙眉微皺,全神凝立,卻顯然是在沉思。良久,良久,他方自展顏一笑,道:「大師此刻可以說了。」

  百忍大師早已對這絕世的奇才,有了無比的信心,見他展顏而笑,心裡也大是平定,接口道:「南宮世家準備造劫江湖的一隻魔掌,氣候已成,要任相公特別留意──」

  任無心面容又自微微一變,脫口道:「誰說的?」

  他其實早已知道此話是四夫人說的,但一時激動之下,不禁又衝口問了出來。

  百忍大師長嘆道:「此話亦是四夫人說的,據老衲所知,這魔掌乃是一隻極為美麗的手,敝師弟百祥,便是死在這只魔掌之下。」

  任無心面色忽青忽白,沉吟了良久。百忍、百代從未見過他有如此神情,心下又不禁為之焦急起來。突聽任無心朗笑一聲,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有魔掌,我便有斷掌的鋼刀。」笑聲一頓,接口又道:「但此刻時機卻已不能再有延誤,在下必須去了。」

  百忍大師道:「貧僧等來此已久,也急於趕回少室山,任相公如有所命,一招便至。」

  任無心突地搖了搖手,正色道:「此時此刻,兩位最好不要趕回去。」

  百代大師忍不住插口道:「為什麼?」

  任無心沉聲道:「南宮世家陰詭狠毒,我方必定要集中力量,才能與之一拼,實力萬萬不可分散,以免遭其所乘。」

  百代大師道:「如此說來,任相公是要貧僧等往那裡去呢?」

  任無心伸手一指東南,道:「過此百步道旁有一面石碑,碑旁又是一條羊腸小徑,兩位沿著這條小徑前去,自然有人前來接應兩位。」

  百代大師道:「接應之人是誰?他要將我們接到那裡去?」

  任無心心中似乎甚是焦急,接口道:「到了那裡,兩位自會知道,在下此刻也要先告辭了。」微一抱拳,飄身急掠而去。

  前一個假的任無心,固是來去匆匆,這一個任無心,走的竟更是匆忙。百忍,百代對望一眼,兩人誰也不再說話,黯然帶馬而行。走了大約百步之遠,道旁果有一面石碑,碑旁一條小道,僅容車馬前行。百代大師手掌一提韁繩,馬車轉向而行。只見兩旁草叢,越來越深,道路也越來越是崎嶇。夜色已臨,天邊疏星明月昇起,淡淡的星月之光照著難行的路途。車馬又自行了一段,前面荒草沒徑,已無法分辨道路,草長石多,車馬巔簸的十分劇烈,終於健馬一聲長嘶,再也無法前行。

  百代大師雙眉微皺,回首道:「前行已無路,還要往前去嗎?」

  百忍大師沉吟半晌,黯然道:「棄車而行。」

  百代大師也不再說話,躍下車座,到車廂內抱起百祥大師的屍體,向前急奔而行。兩人俱有不凡的身手,都未將這難行的道路看在眼裡。夜風颼颼,風吹草動,道路越來越是荒涼,凝目望去,前面山嶽突起,那裡有人家房舍。

  百忍、百代口中雖未說話,但心中卻不禁泛起了疑慮,難道這任無心也是別人假冒的,故意將我等誘來這裡?前行越久,疑慮也越深,原野上的荒草,漸及人高,彷彿終年都未經踐踏,草裡蟲聲啾啾,蛇聲唧唧,襯得天地間更充滿了陰森恐怖之意。百代大師在前開路,此刻不住回首道:「師兄,我們還要往前走嗎?」

  百忍大師沉吟良久,還未答話,前面深草之中,突有一陣極為強烈的亮光向他兩人照了過來。這道強烈的亮光在二人身上照來照去,久久不滅。百代大師怒氣陡生,縱聲喝道:「什麼人弄鬼?」

  只聽一個雄渾的口音道:「來者可是少林百忍老禪師,與百代大師兩位?」

  百忍大師邁上幾步,道:「正是老衲百忍,與師弟百代,尊駕何人,請先移開亮光說話。」

  頓了一頓,那道亮光倏地熄滅,黑暗之中,但見草叢中,鑽出了一條人影。那人走到近處,忽向百忍大師躬身一禮,道:「適才多有冒犯,尚祈老禪師恕罪。」話調之中,甚為恭謹。

  百忍大師閃目一看,見是一個身形雄壯的中年大漢,當下合什還禮道:「恕罪不敢,老衲等來的魯莽。」

  那中年大漢環顧左右一眼,接口道:「任相公已使靈禽傳書,命在下迎候兩位大駕,唯因事機隱秘,不敢貿然相認。」他微微一頓,接道:「大師,此處非談話之所,兩位請跟隨在下身後。」說罷,轉身撥草開路。

  百忍大師雖然疑竇叢生,卻不便開口動問,回眸望了師弟一眼,隨著那中年大漢向深草中走去。行了一程,忽聽草叢前方,響起了幾聲低弱的竹哨之聲。那中年大漢口中,也響起了竹哨之聲,抑揚頓挫,彷彿言語對答一般。百忍大師暗暗忖道:「這所在如此隱蔽,又戒備得這等嚴密但不知是何用意?」忖思中,忽然見兩個帶刀男人,分立在深草之內,四目灼灼,凝注著自己的來路。

  那中年大漢領著百忍、百代二人,在深草中穿來插去,其間又經過了幾處暗樁,一直行了頓飯工夫,始道:「過去不遠即到了地頭。」

  百忍大師看那荒草已漸短少,接著出現丈許寬的一帶空地,空地外邊,乃是一條峽谷。百代大師不禁嘆息一聲,自語道:「好一片隱秘所在!」

  原來這峽谷上窄下豐,形勢奇特,好似人工特為開鑿的一般,外面看來,實難發現。一會,那中年大漢領著二人,進入了一座石洞之內。這石洞極為寬廣,門戶重重,當真別有洞天。洞中燈火通明,隨處都見有人走動,來去匆匆,似乎忙碌異常。百忍、百代方自疑雲滿腹之際,那大漢已將二人領入一間無人的石室之內,道:「兩位大師就請在此歇息,任相公回來之後,在下立即來報。」他想了一想。接道:「如果大師等有什麼訊息,須要送至外間,可以交給在下代為傳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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