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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独臂之人道:“你可知道有个海南剑派的传人弟子,剑法也练到六七成火候,甚是辛辣迅急,此人也只剩独臂──”

  任无心不等他话说完,便已知道他说的是谁,当下接口道:“慕容飞,此人必是慕容飞,前──你怎会认得他的?”

  独臂之人嘿嘿一笑,道:“那日在终南山后的荒祠之中,便是他一心想要你们的性命。”

  任无心赧然一笑,道:“这就是了,但──但那慕容飞岂非已死了吗?”

  独臂之人沉声道:“不错,他正是死了,但却非死在终南山后那荒祠之中。”他语声微微一顿,接口道:“我飘泊江湖,普天之下的荒祠败庙,俱是我的居处,那日在终南山后我与你等分手之后,无牵无挂,一路来到甘肃境,当晚正想寻个荒祠投宿,不想竟在那荒祠之中,见到了慕容飞的尸身,我本当他已死在终南山后,那知却远在此间发现他的尸身,心头自是惊异交集──”

  任无心叹息一声,将田秀铃所叙这一路上的经过,简略说了出来。

  独臂之人颔首道:“这其中还有这段曲折,我怎会知道,是以那日我见着慕容飞尸身之后,惊疑之下便加查视,又发现这尸身虽已渐腐败,但死期绝不太久,显然绝非被人将他的尸身自终南山后运来此处,而是他活着自己走来的,而又死在此处。”

  任无心苦笑叹道:“那日我委实太过大意,竟未将他尸身掩埋便匆匆走了,但你见着那尸身之时,尸身既已将腐败,想必距离我等离开那荒祠之时,又有三五日之久了?”

  独臂之人道:“我行止从容,一路是幕天席地,对月饮酒,到那荒祠中时,正是月圆之日,当真是满地清辉,亮如白昼,我方在月下检视尸身,突听得远处有衣袂带风之声响动,听那风声,来人非但武功不弱,而且人数也绝不止一人。”他仰首痛饮一口,苦笑一下,接道:“我独来独往,怎肯多惹闲气,多结是非,不等他们来到,便闪身躲了起来。月光下只见三个满身劲装的黑衣人,联袂飞奔而来,想是也要把这荒祠作为宿处。”

  任无心忍不住问道:“这三个黑衣人,想必就是方才与你交手之人了。”

  独臂之人道:“不错,但我说话时,你莫插口,你若插口,我便不说了。”

  任无心微笑不语。

  独臂之人接道:“他三人见到慕容飞尸身,突然一齐惊呼出声来,显然这三人竟是认得那慕容飞的。我见他三人将慕容飞埋葬之后,便忍不住好奇之心,要想看看这三人究竟是谁?也要查出那慕容飞怎会到了这里方自身死,更想看看你两人与他们究竟有何仇恨。于是便立心跟踪他们。嘿嘿,他三人武功虽都不弱,但我这个残废一路跟在他们身后,他们竟无一人发觉。”说到这里,他目中不禁闪耀出得意的光芒,任无心嘴唇启动,似是想说什泼,但终是不敢插口。

  只听独臂之人接道:“那三人一路之上,行踪鬼鬼祟祟,俱是昼伏夜出,像是见不得人似的,但无论他们到了任何荒僻之地,却总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赶来与他们联络,这些人行事都似乎十分谨慎,虽在无人之地说话,但语声仍是说的十分低沉,以我的耳力,竟也听不甚清楚,只隐约可闻他们言语之中,时时提及个姓任的小子,他们此番西来,最大的任务,似乎便是要和那姓任的小子作对。”

  任无心听得心头一凛,暗惊忖道:“这三人不问可知,自是南宫世家中人,瞧他们行动,莫非已将我之行踪打听出来,所以方自专程赶来此地,要拦劫于我,教我无法回去。”

  心念一转间,独臂之人又已接道:“我虽不认得那姓任的小子,但听他们说话,却似对此人又恨又怕,那时我已知道这三人必然身属一家极秘密的帮派,这帮派之组织也十分严密,更下了决心,要看看他们究竟是何许人也?”他微笑一声,接道:“但那时我不过仅是想看看而已,并无与他们正面冲突之意,是以行动极是留意,那三人虽也处处小心,却始终未发现有人在后跟踪。但他们似也并无目的之地,只是在这方圆数里中游弋巡视,似是在等候着什么人到来,又似要搜查一切人的行踪,整日便如临大敌一般,即使在睡觉之时,三人亦是轮流守望,不敢有丝毫大意。”

  任无心暗叹一声,忖道:“他们这那里是在等人,想必不过是在找我──”

  独臂之人缓缓接道:“这情况数日未变,我正已有些不耐,那知他们等的人却终于来了。”

  任无心大奇忖道:“原来他们竟真的是在等人,却不知等的是谁呢?”他面容连连变色,几番欲言又止。

  独臂之人大笑道:“你想必是要问他们等的是谁?是吗?”

  任无心叹息一声,颔首做答。

  独臂之人道:“那时我心中好奇之心,并不亚于你,那日他三人一早便买些鸡鸭美酒,未到黄昏时,便到一片荒坟中的一座墓碑下,我瞧那情况,早知他们已约了人等在此处。但直到子时过后,仍未见有人前来。那三人虽已饿得饥肠辘辘,但却始终不敢将准备好的酒菜吃上一口。”

  说到这里,他自己却忍不住又痛饮一口,方自接道:“我瞧了那情况,又知这三人必定对他们所等之人,极为恭敬畏惧,也忍着饥渴,伏身在暗处不动。又过了良久,荒坟之间,果然冉冉飘来一条人影,这人影一身灰惨惨的长袍,行动之际,肩不动,腿不曲,似是御风而来,那时夜深风寒,荒坟中不时有枭鸟夜啼,宛如鬼哭,这人影望之更是有如鬼魅一般,教人见了不由自主要为之打个寒噤。”

  听到这里,任无心只觉自己心中似也有一股寒意升起,忍不住仰首喝了口葫芦中的烈酒,暗暗忖道:“不知这人影面容如何?我是否认得?”

  独臂之人接道:“我那时一心想瞧瞧此人的面目,只因江湖中轻功能练到如此地步之人,实在寥寥可致。瞬息间这人便已到了近前。我不由得凝目望去,但见他面如蓝靛,满面虬髯,生像竟比恶鬼判官还要狰狞可怖,似我这般胆量,寒夜荒坟中骤然见到这样的角色,仍不禁为之倒抽一口凉气。”

  任无心早已听得目定神夺,作声不得。

  却见那独臂之人突然微微一笑,接道:“但我那口凉气还未抽完,已发觉这人影面上实是戴着一具戏台上用的恶鬼面具,是以瞧来那般可怖,在那般严重的情况之中,此人竟会戴个面具而来,实是令我大出意料之外,我至今还不知他此举是别有用意,抑或仅是为了好玩而已,否则,他若不愿以面目示人,大可以一方黑巾蒙面便已足够,又何苦要戴个恶鬼面具骇人!”

  任无心方自失望的叹息一声,心头又一动,暗暗忖道:“以他们行事之严密凶狠,此举绝不止是为了好玩而已,其中用意必然极深──”但此人究竟为了什么要戴这恶鬼面具,他也无法说出所以然来。

  这时独臂之人又已接道:“那三人瞧见这灰袍怪人来了,立刻一齐躬身而迎,神情之间,果然极为恭敬。三人一齐赔笑道:‘老先生来的好早,晚辈们早已备下些酒菜,请老先生随意用些。’我听了这老先生三字,才知道这灰袍怪人竟非与黑衣人同一帮派中人,幸好那时夜更深,风更寒,他们也想不到这荒坟之中会有人偷听,是以话声说得稍高响亮,否则我若一句话也听不到,那却当真是有如白等的了。”

  听到这里,任无心已更是惊疑交集,动念忖道:“那灰袍人并非南宫世家中人,却与南宫世家相约会于这甘肃境中,听那情况,黑衣人竟早已知他所好,先就为他备下了酒肉,可见这约会此番必非第一次了,而此人武功又是江湖少见的第一流高手──唉!此人究竟是谁,委实令人猜不透。”他已知此人关系必定甚大,是以心头不由得十分纳闷。

  独臂之人道:“那灰袍人对他三人的恭敬礼数,全不理睬,身子一倒,便箕踞地上放怀大嚼起来,他竟有如多日未得饱餐的饿鬼一般,直吃了半个时辰,直瞧得我饥火中烧,那三人更是在旁不住咽着口水。”

  任无心听他说的活灵活现,也想一笑,怎奈心情既沉重,又紊乱,实是笑不出来。

  独臂之人又已接道:“直等那灰袍人吃得尽兴,方自怀中取个密密封起的函简,交给他三人,口中沉声道:‘三日之内便得送到,万万不能耽误,知道吗?’他语声嘶哑怪异,与寻常人说话亦大不相同,那三人躬身接过,眼睛里都露出喜色,只恨我目光无透视之能,看不出那封信里究竟写的什么?”

  任无心也不禁失望的叹息一声,心知这封书信,必与当今武林命运有极大之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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