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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独臂之人道:“灰袍人交过信简之后,又道:‘回复你家主人,这已是我老人家最后一次指示机宜,以后就全要靠她自己相机行事了。这一战是胜是败!此刻犹在未定之数,但无论胜败,我老人家此后都不会再与你们见面,你们也不必来了。’”他说到这里,所叙之事,又是一变。

  任无心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暗自忖道:“如此说来,南宫夫人竟非这一战的真正主脑人物,幕后竟还有个人随时向她指示机宜!但──但这些机密究竟是什么?此人究竟与南宫世家有何关系?”他越听越觉此中疑窦甚多,其中之曲折隐秘,竟事事大出他意料之外。

  那独臂之人显然还似不知道自己的叙述竟对江湖中这生死之战有如此重大的关系,仍然缓缓接道:“那三人听他如此说话,神情都为之一变,其中一人道:家主人正对老先生倚重方殷,老先生怎能突然相弃?那灰袍人冷笑道:我老人家既然说出不来,自因此事已近揭晓分判之时,虽然这敌方还有一些你主人不知道的机密,但此刻已另有他人会去向你家主人说了,已毋庸我老人家再来费心。”

  任无心暗中又一凛:“另有他人,这人又是什么人?又怎会知道我方的机密?”他想来想去,更想不出,自己这方的人,有谁会向南宫夫人泄露机密,何况,能够知道己方机密之人,也根本不多。

  独臂之人接道:“那三人听了此言,似已无话可说,那灰袍人突然又道:但你等此后遇有紧急之事,还可来此地寻我。说话之后,又自怀中取出张纸笺,上面写的想必是他的居住之地,那三人自然大喜接过,我却不禁暗自恼恨,恨这灰袍人为何不说出自己的居处,却偏偏要写在纸笺之上。”

  任无心暗忖道:“恼恨的岂只是你,只怕我比你更要恼恨百倍。”

  独臂之人道:“灰袍人一手交给纸笺,身形便已飘然而去,我本有心追踪于他,怎奈他身形太过迅急,世上只怕再无一人能追得上他,于是我只有退而求其次,想设法自那三个黑衣人身中取得那两封信笺。那知就在这时,突然又有两条黑衣人影悄然掠来,后来的两人,身形比那三人尤快,身份亦似高出一些,一到便令那三人交出信笺,接过信笺之后,其中一人便道:‘此信既如此急迫,我先送它回去。’另一人行事竟更小心,轻叱了声:‘噤声’便在先至那三个黑衣人耳畔附耳低语了几句,又拆开其中一信瞧了半晌,我方自拿不定主张,这两人竟已如飞去了,我若要跟踪他两人,势必要绕过半个坟场,那时这两人只怕早已去得远了。”

  他长叹一声,接道:“是以我只有眼睁睁地瞧着这两人,带着那两封事关紧要的书信如飞去了,另三人却已坐下吃喝起来。”

  他固是扼腕叹息,任无心更是跌足不已。知道此番良机一失,再想寻出那神秘灰袍人的来历下落,只怕已难如登天了。

  独臂之人叹息半晌,接道:“在那般情况之下,我只有继续跟踪那三人不放,天光大亮时,那三人寻找了个贫户之家投宿,我也觅地饮食歇息。但等到黄昏之时,竟又有两人前去会合,他们一行五人,便齐地来到这里,一路上不住回顾查看,似是生怕有人暗中跟踪,我虽然极力隐藏行踪,但入此谷后,仍是被他五人发觉了,于是便在这里,恶斗起来。最怪的是,他五人既不问我来历,也不肯说出自己来历,只是一味哑斗──此后的事,想必你全已瞧见,我伤了他们两人,却被另三人围住。”

  他滔滔说到这里,告一段落。只听得任无心目定口呆,手足冰冷,再也想不通这些曲折隐秘,更想不通这五个南宫世家之党羽,竟会来到死谷。莫非是死谷的秘密已被南宫世家发觉不成?若真是如此,情况岂非更是危急。他默然寻思半晌,尚不得解。

  突听独臂之人失声呼道:“忘了,忘了──”

  任无心奇道:“什么忘了?”

  独臂之人摇头叹道:“看来我真已老糊涂了,只是在这里不住去猜这些黑衣人的来历,却忘了拷问于他,逼他们说出自己身份。”说话之间,以刀做杖,又向谷边奔去。

  任无心展步相随,到了方才恶斗之处,只见那三人身子仍然卧倒在当地。近前一看,三人身子却已都冰冰冷冷,全无气息。原来这三人穴道被点,血脉不能流通,在这酷寒之地,竟已被冻殭而死!独臂人呆了半晌,放声大骂起来,骂的却是自己胡涂该死。

  但任无心早已知道这三人纵非南宫世家七十二地煞,亦是南宫党羽,无论是谁,都休想自南宫世家中人口里问出半句话,是以虽见这三人俱都身死,心中并不觉得后悔惋惜,只是沉声道:“这三人的身份来历,你莫非还不知道吗?”

  独臂之人大声道:“我自然不知道,莫非你竟知道不成?”

  任无心叹道:“这三人俱是南宫世家门下,他们的主人,就是那南宫夫人,他们口中所说的那姓任的小子,便是区区在下。”

  独臂之人身子一震,呆在当地,这句话显然也大出他意料之外。只见他木然呆了半晌,方自说道:“这些若是南宫世家中人,那南海慕容飞想必也是了?”

  任无心道:“不错。”

  独臂之人双眉一轩,大声道:“慕容飞既是南宫世家中人,却又为何要将你那生死之交南宫世家之第五代主人置之死地?”

  任无心怔了一怔,道:“谁是南宫世家第五代主人,在下并未见过。”

  独臂之人大怒道:“你莫非还要在我面前装聋作哑不成?”

  任无心道:“在下并无此意,但──”

  独臂之人道:“若不是他,我怎会救你?若不是他,你怎会活到此刻?而此刻你竟说不认得他,你──你若非忘恩负义的小人,便是个──”

  任无心忽然心头一动,恍然接口道:“原来你说的是她!”

  独臂之人冷笑道:“不错,我说的是他,你此刻方自想起来吗?”

  任无心叹道:“但她却并非南宫世家第五代主人,你只怕错了。”

  独臂之人神色又一变,道:“他不是南宫世家第五代主人是谁?他若不是南宫世家传人,怎会学得南宫世家绝不外传的武功?”

  任无心苦笑一声,道:“这其中曲折隐秘,本不能相告他人,但前──但你──唉,你既救了我两人性命,我又怎能相瞒于你,只是,在我未叙此事之前,却还要请教一事。”

  独臂之人道:“快!有话快说。”

  任无心一整面容,沉声道:“你既然终年游侠江湖,怎会不知道南宫世家近年中所发生的那几件震动江湖的大事?”要知他心细如发,见到这独臂之人竟将田秀铃误认为南宫世家第五代主人,想必因为不知道南宫世家第五代主人已在那狂风暴雨之后,丧身在峭壁下的万丈深谷之中。而此事早已轰动江湖,这独臂之人竟然不知,自也启人疑窦。

  那独臂之人亦自沉吟半晌,方自沉声道:“此事我也不能对人明言,但不妨告诉你,近十余年来,我也幽居于一处绝壑深谷之中,除了天上白云飞鸟,地上木叶枯草之外,便不知他事,直至近日,我方自静极思动,才出来行走江湖,但──但若非遇见你们,我也绝不会过问江湖间事了!”

  他语声说的甚是沉痛,显见这些话又已触及了他神秘的往事,那往事若非充满伤痛,又怎会幽居深谷之中,十余年不知世事?

  任无心恍然长叹一声,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妨明言,你那日在终南山后的荒祠中所见之人,实是女扮男装──”

  独臂之人怒喝道:“放屁,南宫世家数代独子相传,怎会出来个女儿,若说南宫世家竟把秘传之武功传给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更是绝不可能之事,你若要我相信,实是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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