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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菊花忽然挺身而立,道:「有人來了。」

  一閃身躲入了荒草叢中。劉五成緊隨著也閃入了草叢之中。兩人剛剛藏好身子,耳際間已響起衣袂飄風之聲。轉臉望去,只見一個藍衫少年和一個青衣童子,一前一後的面對青塚而立。那藍衫少年望望擺在墓前的素花祭品,長長嘆息一聲,屈膝對青塚跪了下去。那童子緊隨少年身後跪倒,說道:「少爺,這墓上的素花猶香,那祭墓人似是剛走不久。」

  那藍衫少年未理那童子之言,恭恭敬敬對那青塚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站起身子,望著草叢抱拳一揖,道:「閣下冒生命之險來此拜墓,死者感激於九泉,生者心領身受,兄弟這裡謝過了。」

  劉五成暗道:「慚愧啊,慚愧,原來他早已知道我們藏在這草叢中了。」

  思索之間,白菊花已然緩步而出。

  那藍衫少年神態鎮靜,望了白菊花一眼,欠身說道:「墓前的素花祭品,可是姑娘帶來的嗎?」

  白菊花點點頭,反問道:「聽閣下口氣,和這墓中人關係至為密切,不知和墓中人如何一個稱呼?」

  那藍衫少年雙目中神芒閃了兩閃,緩緩說道:「姑娘和墓中人有何關連,何以甘冒大險到此奠祭?」

  白菊花沉吟了一陣,道:「我敬佩那墓中人生前的英雄,故而來他墓上奠祭。」

  藍衫少年緩緩說道:「兄弟這裡領謝了。」

  又是一個長揖。白菊花閃身避開,道:「你是慕容公子。」

  藍衫少年淒然一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卻轉過話題,說道:「此地險惡,姑娘不宜在此多留,趁夜色早些走吧!」

  白菊花道:「賤妾聽得傳言,慕容大俠有一位公子,被一名恩僕救走,想來必是閣下了。」

  這兩人言來格格不入,一問一答問,牛頭不對馬嘴。藍衫少年嘆息一聲,道:「江湖上的傳言,常有失誤,姑娘不用信它。」

  白菊花道:「因為走脫了慕容公子,才有人在這墓地中,布下了天羅地網,二十年來,已有三十六位高手為拜奠此墓,遭人殺害了。」

  藍衫少年神情肅穆,緩緩說道:「在下可以奉告姑娘,我不是慕容公子。」

  白菊花長吁一口氣,道:「閣下既非慕容公子,為何要代墓中人領謝我們奠拜之情?」

  藍衫人沉吟了一陣,道:「個中內情複雜,在下一時間也無法說得清楚,但我告訴姑娘的話,卻是句句真實──」白菊花微微一笑,道:「就算你不是慕容公子,但你能到此地來拜奠慕容長青之墓,定然和慕容家有著淵源了。」

  藍衫人一皺眉頭,道:「姑娘不覺問的話太多嗎?」

  白菊花淡然一笑,毫無怒意地說道:「有一點你該放心,我們同是來此奠拜墓中之人。」

  藍衫人道:「江湖險詐,人心難測,姑娘和在下素不相識,叫在下如何能相信姑娘。」

  劉五成心中暗道:「原來他是不信任白菊花,那是勿怪不肯說實話了,此人年紀不大,但卻持重得很。」

  只聽白菊花格格一笑道:「原來相公懷疑賤妾亦是守墓之人。」

  突聞啪的一聲,一顆小石擊在墓前一株小樹上。白菊花陡然住口,低聲說道:「有人來了,相公可要躲起來瞧瞧?」

  藍衫人道:「兩位請便。」

  白菊花回顧了劉五成一眼,一齊躲入草叢之中。劉五成只覺那藍衫少年氣度沉穩,神態肅穆,說話一直是不快不慢,似是任何重大的事情都無法引起他震動、忙亂,是以藏入草叢之後,仍留心著那藍衫少年的舉動。只見藍衫人舉起手來輕輕一揮,那青衣童子突然奔向三丈外的一叢深草中,藍衫人卻一振雙臂,離地而起,斜斜的飛向兩丈外一株大樹之上,伸手抓住一節垂下的樹枝,借力一個翻身,人已隱入茂密的枝葉叢中不見。劉五成只瞧的呆了一呆,暗道:「此人好俊的輕功。」

  心念轉動之間,耳際間響起了衣袂飄風之聲,夜色中只見兩條人影,疾如流矢而來。此際,夜風強勁,滿天烏雲已被吹散了甚多,幾點寒星,破雲而出。暗淡的星光之下,只見那疾奔而來的兩條人影,挺立在慕容長青的墓前,望著那素花祭品,一語不發,劉五成凝目瞧去,認出那前面一人,正是五毒掌馬雄飛,是此刻換了一身黑色的夜行勁裝。馬雄飛的身後,站著一個又矮又瘦的長衫人,星光之下,只見他白色的長髯在夜風中飄動。兩個人四道目光一齊盯在那素花上,好像要從那素花、祭品上,瞧出一點內情來。足足過了一袋煙的時光,馬雄飛才冷笑一聲,道:「他。」

  那矮瘦白髯人道:「什麼人?」馬雄飛道:「不知道,我認出那兩朵白色的菊花──」那矮瘦的白髯人冷然一哂,道:「老朽活了這一把年紀,見聞不能算不廣,但卻無法分出天下盛開的白菊花有何不同?馬總管高才,竟然能一眼瞧出這白菊花的特徵。」

  倔傲不可一世的馬雄飛,對這又矮又瘦的白髯人似是極為敬畏,輕輕咳了一聲,道:「鍾老只要留心瞧瞧那兩朵白菊花心,那就不難了然了。」

  劉五成暗道:「這馬雄飛倒是細心的很。」那矮瘦白髯人凝目瞧了一陣,道:「花心有一處顏色不同。」

  深夜之中,藉淡星光之下,他竟能分辨出花蕊處有一些顏色不同,此人的目力,實是驚人的很。但聞馬雄飛道:「不錯,花心處有一些顏色不同,鍾老見識廣博,行遍了大江南北,可曾見過全白的菊花中,只有花蕊處有一點鮮紅的顏色嗎?」

  那矮瘦的白髯人搖搖頭道:「未曾見過。」

  馬雄飛道:「這就是了,兄弟不敢說天下沒有這紅蕊的白菊花,但至低限度,極是少見,也許當今之世只有一處所在生長此花,不過──」那矮瘦白髯老人突然伸出左手,取過一朵白菊花,右手已經晃燃了火折子。火光耀照之下,果見那花蕊處有一點黃豆大小的鮮紅之色,微一頷首,熄去火折子,接道:「不過什麼?」

  馬雄飛道:「不過,在下不相信,那一點鮮紅,是出於天然生成。」

  矮瘦老人道:「以馬總管之見呢?」

  馬雄飛道:「區區想來,可能是人工所為。」

  矮瘦老人道:「一朵素菊花用人工點上一點紅蕊,供在慕容長青的墳墓上,用心何在呢?」

  馬雄飛道:「那紅蕊白菊該是一種標幟,代表著一個人,那人想在江湖之上揚名立萬,這該是一條捷徑了。」

  矮瘦老人道:「紅蕊白菊,連番在慕容長青的墳墓之前出現,這消息如若傳誦在江湖之上,立時就會哄動武林。」

  馬雄飛道:「不錯,因此之故,在下偏不要他如願以償,那第一次紅蕊白菊出現於此墓之前,兄弟就把兩朵素花收起,而且嚴禁屬下張揚出去。」

  矮瘦老人舉起手中的素花,嗅了一嗅,道:「花氣芬芳,顯然採下不久──」緩緩伸出手去,又把那白菊插在原地,縱聲大笑,道:「馬總管,你猜那奠墓人現在何處?」

  馬雄飛道:「就在你我左近。」

  矮瘦老人冷冷說道:「那人既是很自負的人物,自不會逃了。」

  馬雄飛突然高聲喝道:「朋友,既是想揚名立萬,何懼馬某,請出一見如何?」

  隱身在草叢中的劉五成聽得心中一動,暗道:「這兩人不知是真的已發覺了我等藏身之處呢?還是在故意使用詐語?」

  忖思之間,突聞那馬雄飛冷冷說道:「諸位隱身在荒草之中,難道就想逃避區區的眼睛嗎?」

  突聞正南方暗影處傳過來一聲冷笑,道:「閣下猜錯了。」

  馬雄飛和那矮瘦老人似是都未料到,身後會有敵人行來,一齊轉過身去。只見一個全身勁裝,背插寶劍的少年。緩步行了過來。此時,天上的烏雲大部散去,月光隱隱由殘餘的雲層中透射出來。劉五成看清來人之後,不禁大吃一驚,暗道:「這小子當真是大膽的很。」

  原來,來人竟是那白菊花的師弟譚劍英。劉五成曾經領教過那馬雄飛五毒掌的厲害,而且掌上之毒,奇猛無比,自己如非機緣湊巧,遇上了石神醫,只怕早已死在五毒掌下了。不禁為那譚劍英擔起心來,生恐他傷在馬雄飛的五毒掌下。譚劍英年紀不大,但卻豪氣干雲,直行到馬雄飛和矮瘦老人身前四五尺處,才停了下來。馬雄飛打量了譚劍英一陣,緩緩說道:「就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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