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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五成道:「在下是慕名而來。」

  白菊花盈盈一笑,道:「如論這蕊香院中的名氣,賤妄不如蕊香甚多──」劉五成接道:「但在下只聞姑娘之名。」

  白菊花那白玉般的粉臉上,突然間泛升起兩圈紅暈,垂首說:「妾婢只怕侍候難周,要你劉大官人失望。」

  劉五成訝然說:「什麼事啊?」

  白菊花道:「妾婢心中之苦,實難出口。」

  劉五成道:「姑娘但說不妨。」

  白菊花道:「妾婢仍屬女兒之身,難荐枕席,侍奉君子──」劉五成道:「不妨事,在下慕名來此,小住兩日即去,君子相交,貴在知心,姑娘既屬女兒之身,劉某豈敢妄生邪念──」

  白菊花沉吟了一陣,道:「劉大官人,妾婢有句不當之言,說出口來,還望大官人不要見怪才好。」劉五成道:「姑娘有什麼話,儘管請說,不用吞吞吐吐了。」

  白菊花道:「大官人正值少年,妾婢亦十九年華,大官人雖是君子之心,但妾婢難信有自主之能,漫漫長夜,獨燈心室,少年男女同榻共枕,大官人難道真能夠心若止水。」

  劉五成知她難信自己的話,但一時之間,倒也想不出適當之言解說明白,沉吟良久,答不出話。白菊花微微一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官人英俊少年,一表人才,妾婢非草木,豈能全不動心,只可惜妾婢心目中早有情郎,相逢恨晚,不能以心相許,劉郎呀,妻嬸不思相欺,只好實言奉告。」

  劉五成凝目望去,只見那白菊花美艷中,別有一股端莊氣度,心中暗道:「聽她言來,頗似讀書識禮之人,看她神情,亦不失出污泥的白蓮,風塵中的奇花,奇怪的是心中既有情郎,何以仍在風塵之中混跡,這其中或將有一個悱惻淒涼的往事。」不覺間動了好奇之心,問道:「姑娘心目中既有情郎,何以仍混跡風塵,這其間定有內情,姑娘如肯據實而言,劉某自當盡我之能,相助一臂之力。」

  白菊花微微一笑,道:「大官人的盛情,妾婢是感激不盡,但妾婢並無困難,不敢有勞。」

  突然間劉五成發覺出,這位風塵女子似是籠罩在神祕之中,不禁暗自提高戒心。雙方相對沉默了一陣,仍是那白菊花先開口道:「大官人不似在風塵中走動的人。」

  劉五成緩緩應道:「不敢相欺姑娘,在下是初次到此等所在。」

  白菊花點點頭道:「妾婢潔身自持一事,院中人甚少知曉,還望劉郎替妾婢掩遮一二。」

  劉五成只覺此女落落大方,別有一股凜然之氣,確非風塵中的人物,當下說道:「在下記下了。」

  白菊花兩道清澈的雙目凝注在劉五成身上,打量了一陣,道:「大官人眉宇間隱現倦意,想必是夜來未能好眠,妾婢臥室,倒還雅潔,劉郎休息一刻如何?」

  劉五成體能未復,確有著倦怠之感,當下說道:「鵲巢鳩占,姑娘何以自處?」

  白菊花道:「不妨事,妾婢相熟姊妹甚多,隨便到哪位姊妹房中談談,就不難遣去半日時光,劉郎請吧!恕妾婢不奉陪了。」

  緩緩出室而去,順手帶上房門。劉五成望著白菊花的背影,心中泛起重重疑竇,只覺這位風塵女子,有如盛開在煙罩霧籠中的奇花,使人難測高深。忖思一陣,緩緩打開玉瓶,倒出一粒丹丸服下,頓覺一陣睡意襲來。原來,那石神醫的療毒丹丸服用之後,必得酣睡一覺,直待藥力散開消失之後,人才會逐漸清醒過來。劉五成不知藥性,還道體能未復,故而常有困倦之感,就在木椅之上睡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光,醒來時發覺自己睡在一張繡榻之上。羅帳低垂,幽香淡淡。轉臉望去,妝臺上一燈如豆,原來天色又已入夜。劉五成鎮靜了一下心神,輕輕咳了一聲,挺身而起。只聽一陣低沉的嬌笑傳來,白菊花蓮步姍姍走了進來,道:「劉郎好睡啊!」

  劉五成心中暗道:「自白馬雄飛毒掌所傷,常有倦怠之感,不知是為了何故?」

  口中緩緩問道:「什麼時刻了?」

  白菊花道:「深夜三更。」

  劉五成吃了一驚,暗道:「怎的一睡數個時辰之久,她把我抱上錦榻,我竟是毫無感覺。」

  忽然心中一動,忖道:「她一個大姑娘家,手無繩雞之力,怎會把我抱上榻?」

  愈想愈覺可疑,不禁多望了白菊花一眼。白菊花輕啟羅帳,笑道:「大官人可要進點食用之物嗎?」

  劉五成輕輕咳了一聲,道:「深夜之中,如何敢再驚動姑娘下廚。」

  白菊花道:「食物現成,熱熱就好。」

  轉身出室而去。劉五成緩緩下了木榻,穿上靴子,目光一轉,只見那盛藥玉瓶,端放在妝臺之上,心中更是駭然。暗道:「她扶我進房,抱我上榻,脫我靴子,取出我身上之物,我竟是全無所覺,看來這丫頭果非平常人物了!」

  望見那玉瓶之後,劉五成不自覺的緩緩伸出手去,取過玉瓶,藏入懷中。慢慢站起身子,正待出室而去,突聞木窗上梆的一聲輕響。這聲音雖然不大,但卻清晰異常,分明是一件很小的物件擊在窗檻上。劉五成呼的一聲,吹熄了妝臺上的火燭,低聲問道:「什麼人?」

  只聽一個女子聲音應道:「我!」

  火光一閃,蠟燭復明。劉五成轉臉望去,只見白菊花右手端著一個白瓷碗,左手執著火折子,緊靠妝臺而立。白菊花緩緩熄去了手中火折子,說道:「妾婢為劉大官人取了一碗麵來。」

  劉五成腹中本來有些飢餓,但此刻卻被橫生奇變鬧得忘去了飢餓,定定神,緩緩問道:「姑娘好快的身手啊!」

  白菊花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瓷碗,說道:「妾婢幼時身體虛弱,家父曾逼著妾婢學了一點把式,以作強身之用。」

  劉五成道:「失敬,失敬,姑娘原來出生武林世家。」

  白菊花道:「劉大官人過獎了,幾手粗把式,見不得人。」

  劉五成心中暗道:「她在一瞬之間,從室外閃入室內燃起火燭,手中一碗麵,點滴未見溢出,這身法是何等迅速,何等的靈活──」但聞白菊花嬌聲說道:「大官人腹中想已甚感飢餓了,先請吃過此麵,妾婢當再為大官──」劉五成生了戒心,搖搖頭,道:「在下並無飢餓之感,姑娘的盛情美意,在下心領了。」

  白菊花緩緩把手中瓷碗放在妝臺之上,笑道:「大官人可是怕妾婢在這麵中下毒嗎?」

  ▼第二回 冷手奪魂

  劉五成見白菊花直截了當的指出了心中之祕,不禁臉上一熱,緩緩說道:「在下並無此意。」

  白菊花微微一笑,道:「妾婢如若想謀害你大官人,只怕你已早死去多時了。」

  劉五成暗道:「這話倒是不錯,我適才一陣好睡,她如想下手謀害於我,早就取我之命了──」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姑娘既非風塵中人,不知何以混跡於風塵之中?」

  白菊花道:「大官人並非出入風月中人,何以要進入這風月場來?」

  劉五成道:「在下為了逃避敵人追蹤,避難來此。」

  白菊花道:「嗯,你很誠實──」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你受了傷嗎?」

  劉五成只覺心中一震,緩緩說道:「不錯,姑娘何以得知?」

  白菊花道:「你身上帶著那石神醫贈送的藥物,自然是作療傷之用了。」

  劉五成越聽越是心驚,暗道:「這丫頭對江湖人物如此熟悉,倒似是一位久年在江湖上走動的人物了。」

  只聽白菊花接道:「妾婢大膽姑作妄言,大官人可是傷在那五毒掌馬雄飛的手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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