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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


  李益道:“所以那个朋友的父亲在听到这件事后,大为愤慨,写了一张牒文,焚告于东岳大帝观前,说神灵执昧,拘泥于世俗之见,女子无人不思为母,所以要求教于他,必有不得已之苦衷,轻则饱受羞辱,重者含屈轻生,他以堕胎药惠人,虽为杀人,实则救人行善,神灵奈何不鉴,降其绝嗣之祸,要求还他一个公道。”

  卢闰英点点头:“说得也有道理,结果呢?”

  李益道:“结果他的母亲在四十八岁开始,一连三年,连生了三个儿子,他是长子,出世时,他父亲是五十岁,以后又添了两个兄弟。他继承了祖业,两位弟弟倒都有了仕进,派在外地为官。”

  “是不是确实有这回事呢?”

  李益笑道:“谁晓得呢,反正他父亲今年八十九岁了,仍健在人间,他两个弟弟做官也是事实。最妙的是他们弟兄,俱出大母,他们虽有三个姨娘,比她母亲年轻得多,却一无所出,而他母亲二十岁嫁过来,到四十八岁才初获麟儿,似后又连生二男,三珠俱出老蚌,也是一件怪事,所以他就是自创一些神话,也没人指以为诬。”

  “十郎,你信不信他的话?”

  李益一笑道:“我相信他的药,也相信他贴在壁上的话,一剂致命,他既不悬壶也不挂牌设肆,每天坐在家里,日进万钱,求者不绝。”

  卢闰英迟疑了片刻才道:“十郎,你这个朋友,他住在什么地方,要怎么找他?”

  李益笑道:“你别紧张好不好,未必就真要求到他,再说到了必要时,再去找他也不迟。”

  卢闰英想想道:“十郎,本来我倒是胡里胡涂的不知道,听你一说,我倒真有点担心,你走了之后,万一有了必要,不管叫谁去找你也不好,你把地方告诉我,我就可以自己去求了。”

  李益叹道:“你自己去找她,那更糟了,他因为不公开设肆,而且这种事是违禁的,他售药也很小心,一定要当面问清原因,才肯给人。”

  “这又为什么呢?”

  “为了慎重。藉望闻问切之便,详细观察来人,是否确如所言,是否真有需要,其实他的秘方本是丸药,但他却故意化为汤散,让求助者当他的面服下。”

  “难道他还怕有人假冒登门乞药,好端端的,人家去求堕胎药干吗?这人委实也太谨慎过分。”

  “不!这的确很需要,因为这药太灵,轻易予人,很可能被用为助恶之器,你的家里很单纯,想不到很多,但有些人家就麻烦了,如老翁晚岁娶侧得孕,子媳唯恐再生幼弟而折产。两妇争宠,甲妇唯恐乙妇因妊而得欢,以此情形,求得他一剂药就成了真正杀人谋命之器了。为了不伤阴德,他一定要求助者当面喝下去,以免人将药拿走。”

  “这倒是很对的,但是与我无关,万一我去找他,自是真正有所需要,当面喝下去也没关系。”

  李益轻叹道:“闰英,你本为秘其事而前往求教,可是一登他的门,岂不欲盖弥彰了吗?”

  “难道他还会四处宣扬出去?”

  “那不会,这是医德,而且他自己也守个原则,但问情由,不及姓氏,问题在于他那个地方已经是出名了,登门求教,必无他故,如若是普通寻常妇人,自然不会怎么样,但像你这样特出的千金小姐,一定很引人注意,纵使当时没人认出你来,只要形容传闻,总会有人想到你的。”

  卢闰英道:“天下会有这种无聊的人!”

  李益苦笑道:“多着呢,你也参加过不少的拜会酬酢了,试问你们那些内眷堂客,在后厅上见面时,除了寒暄之外,所谈的那一件不是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话,无中都会生有,蜚短怎不流长……”

  卢闰英不禁呆了道:“就算通知了你,又能如何呢?难道你还能掩尽天下人的口?”

  李益道:“别的人求药不得,我李君虞去找他,他是信得过的,根本不必要你出面,就不会传闻开去了。”

  卢闰英深锁的眉尖算是展开了,可是仍然道:“十郎,好端端地,打发个人去找你来一趟,对爹又怎么说呢?”

  李益笑道:“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便寄相思字,也可以一烦青鸟使,信中不必明言,只道离愁难遣,我自会明白的,而且卢安那人很稳当,叫他跑一趟也就是了。”

  卢闰英忽而笑道:“十郎,既是你能乞得一丸而无须我前往,为什么不在你行前为我预求一丸,以为未雨绸缪呢,宁可备而不用,也免得临渴掘井!”

  李益想想道:“对啊,我也是真笨,脑筋这么死,居然连这个都想不到,明天王阁老夫人大寿,就会碰见他,我跟他私下一说就行了。也免得专门拜访,沾惹些嫌疑了,这下子你可放心了。”

  卢闰英红着脸道:“我放什么心,都是你死急性子,未待黄梅熟,就先摘一手青,否则何需担这份心!”

  李益瞅得雅萍避头不看他们的机会,轻轻一弹她的胸前笑道:“黄梅初熟,如果不及时而尝,怕又要过时了!”

  卢闰英被弹得心头痒稣稣的,轻嗔道:“十郎,你这是干什么,让人看见了像什么话,等到回家都来不及了。”

  后面的一句话表露了她内心的饥渴与需求,而且她水汪汪的眸子里也洋溢着情意,李益干脆贴得她近一点,把手从她的衣襟处伸进去,同时还低声道:“车窗低垂,雅萍那鬼丫头很知趣,早就把脸掉转一边去了,有谁看得见?”

  卢闰英移目斜睨,果见雅萍将脸对着一边的车窗,像是在窗缝处窥看外面的街景,实际上却是避开他们的亲热偎依,而且是从他们悄悄说耳语的时候就开始了。

  其实,让她看见了也没什么,这丫头是她的心腹,迟早也会成为屋里人的。

  因此卢闰英也大胆了,偏移一下身躯,使李益的手便于作多的接触,而李益的调情却又相当富于经验,他很熟练地找了胸兜的绊钮,轻轻地解开了,让紧束的前胸自由地舒展开来,由领口上的隙缝看下去,可以看见嫩樱似的乳峰,尖挺的轮廓,隔着薄薄的秋衫,也凸现起一弧鲜明的线条。

  卢闰英的人似乎整个地软了,倚在李益的怀中:“十郎,瞧你这样子回头叫我怎么下车子去见人呢?”

  李益的手在乳尖上捏弄了一阵,随着作更大幅度的游移:“叫卢安把车子驶到后园,直接到你的阁楼!”

  一个男人能令女人醉心的条件,不外乎于英俊的外貌,超凡的才华,殷勤与体贴以及财富。

  在这方面,李益几乎是十全十美的,虽然他并不富有,但是对一个有智慧而又具卓见的女人而言财富的意义是广泛的,并不一定就是金钱,而金钱所产生的安全感,只是使生活无虞匮乏的安全感。

  李益虽然没有钱,但是他随时都能发挥应变力,似乎不假思索,就能解决那些看来颇费周章的困难!

  因此,卢闰英温娴地,柔顺地,而又全心全意地享受着他的爱抚,跟这样的一个男人在一起,女人会失去自己,完全变成他的附属物,或是他的一部分。

  像是绕缠在参天巨木上的青葛,攀附在亘古盘石上的菟丝,虽然在那种耸拔凌空的气势下,青葛与菟丝是那么的渺少,荏弱而完全不受人注意,但同样地承受了它的翼护,无惧于风雨的侵凌!

  车子终于到了卢宅,李益吩咐道:“雅萍,你下去通知门上的人,打开边门,让车子直驶进内院去。”

  雅萍似乎有点困难,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虽然在卢闰英的脸上,看见了一抹娇慵,但是并没有这个必要呀,因此她顿了一顿才低声道:“爷!那要开三道锁呢!”

  李益笑道:“就开三道锁吧,还怕累着了他们?”

  “那当然不是,只是为了什么呢?”

  李益道:“因为你们小姐是从刘家悄悄逃席出来的,除了托病之外,没有更好的理由,既然生了病,自然就得要像个样子,你懂吗?”

  雅萍这才懂,忙跟卢安匆匆地进去了,车子是交给李益驾驶的,一直到了卢闰英的阁楼下,她看见了衣衫零乱,未及整饰的卢闰英,她才懂得更多。

  虽然她不知道小姐的衣衫何以会如此零乱的,这两个人跟她一起在车上,虽然他们曾亲热地偎依过,悄悄地耳语过,但似乎不可能会造成这样的。

  可是她不敢深思,脸已经通红了,尤其是李益轻轻地在按按她的鼻尖,她也整个地软了,呆了,虽然她扶着卢闰英,但似乎是卢闰英扶着她进了阁楼的!

  虽然她从李益那儿得到的只是那么轻轻的一捏,轻轻的一按,就像大人逗弄着小孩子。

  但这些动作所包含的意义,并不是大人逗弄小孩子,至少,李益的笑,李益的眼睛,并没有拿她当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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