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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


  李益道:“假不了的,我说过我不是圣人,在长安两年,交往的也都是些风月名家,集思广益,酒酣耳热之际语不及义,听听都成了行家。”

  卢闰英一急道:“这样那我不是也难以掩饰了吗?”

  李益笑道:“你倒还好。因为你天生尤物。小乔未嫁,已是万种风情,该长的地方全长满了,没什么可增添之处,因此不会太现形迹,只是你自己要注意,少妇与处子,改变最多言谈举止。”

  卢闰英道:“难道我的举止有不对的地方吗?”

  李益道:“你自己不觉得,实际上改变很多,像今天挟妓狎游,那是女孩儿家绝对做不到的。”

  卢闰英急了道:“这都是你的主意!”

  李益笑道:“你别急,我出的主意错不了的。这是一种非常的举动,纵然是出嫁生子的少妇,也未必能洒脱如此,所以这件事倒不足为据,我说的是另一些不自然的举动,比如说在未经人事之前,你对自己身上的一部分都生具一种戒心,不让人碰一下的,既经人事后,你就自然而然地失去这种戒心,今天秋娘拉着你的手,你就十分自然,这就是一种成熟的表现……”

  “彼此都是女儿之身,那有这些忌讳的?”

  “不然,想想以前,即使是长辈们老太太,要握握你的手,对你详细地品视,你就会感觉到不自然,急着想离开的,但现在,你已可安之若素了。”

  卢闰英一呆道:“是的,今天到刘家去,姑母拉住我的手啰苏了半天,在以前我早就抽手跑了,今天居然忍了下来,姑母还说我到底是许了人了,行止文静多,莫不是她看出什么了?”

  李益道:“不会!我们昨天才见面,谁也不会想到我们会这么样的,只是以后你要注意一点,但最好你还是快点嫁过来吧。”

  卢闰英红着脸道:“那要等你家来下聘呀,总不能由我家先提出,上你家求亲去!”

  李益笑笑道:“那可说不定,假如你的肚子不争气,有了消息,怕你家不用八百里快马,把你送上我那儿去就婚才怪!”

  卢闰英又轻轻碎了一口,忽而又有点担心地道:“十郎,你说会不会,假如真的有了,那可怎么办呢?”

  李益道:“我想是不会的,不过这种事很难说,而且目前又不会知道的。你还是留心着,假如过了一个多月,月信不至,就赶快通知我,郑州离长安不远,快马急足,三两天工夫就到!”

  “通知你又能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草草遣嫁不成?”

  “那是不可能的,我们两户都是大族,你又是独女,相阁千金,嫁女岂能草草,就算赶急着办,也要等三五个月不可,那时肚子都鼓出来了,上花轿还象话吗?”

  卢闰英道:“就算是勉强就嫁,过门五六个月就生孩子,岂不是大笑话,你我两家也闹不起这个笑话。”

  李益点点头道:“那当然,何况风声传出来,对姨丈的家教,我的私德都有亏损,让那些多事的御史老爷参上一本,虽不致有多大的罪,到底颜面上不太好看。”

  卢闰英忧急得双眉皱在一起,李益轻揽着她的腰肢道:“别焦急,这事未必就会如此凑巧,即使真的发生了,也容易解决得很,尤其是在长安,自天宝之后,官宦之家的礼防极疏。亲朋来往,男女不禁,没出嫁的女儿家,闺中养汉子已不算新闻,但闺中养孩子却从所未闻!”

  “十郎,你别开玩笑好不好!我都急死了!”

  “我怎么曾在开玩笑,正因为你着急,我才告诉你这种事不是你第一个,那么多的闺阁千金,都没有顶着个大肚子上花轿的,你又急些什么呢?”

  “她们是怎么个办法的?”

  “在平康里有几位密医,药丸灵得很,一剂下去,立刻烟消云散,神不知鬼不觉。”

  “你是说堕掉?”

  “是的!这是唯一的办法,平康里巷,琵琶人家,在长安这么多乐户中,夜夜春宵,没一个是规规矩矩的,有些乐女们早晚的客人都不同,开了花还不知道茄子葫芦,如若没有这些要命郎中,天下岂不大乱子!”

  “十郎,你口头留点德好不好,怎么叫要命郎中呢?”

  李益笑道:“我旧日相与的朋友里有一个就是专干这行的,他配制的药特别灵,这是他自己起的外号,他还在自己的私室墙壁上贴了八个字,一剂致命,不灵退钱,自夸说任何医生都不敢贴这八个字,只有他,贴出这张字条后,居然门庭若市,户限为穿,求药者日以百计……”

  “该死,这样子还会有人去求教他?”

  “他专售堕胎药,本就是要命的行业,不过他要的是没出世的命而已!”

  卢闰英道:“难道他不怕作孽吗?”

  李益叹道:“这就是立心的问题了,他说他祖上遗留此一秘方已有数代,却都是偷偷的,悄悄的做,到他父亲这一代见有利可图,才大事经营,据说他父亲到了五十岁时才生他,也是跟菩萨打官司得来的。”

  卢闺英引起了兴趣,忙问道:“跟菩萨也能打官司,这倒是从所未闻的新闻。”

  李益笑道:“反正是姑妄言之,姑妄听之,他父亲到了四十岁后,膝下犹虚,就开始着急了,他的母亲也很贤慧,一连置了三房侧室。四五年来,仍是没有消息,急得求神拜佛,说也奇怪,不管到什么庙里,他父亲的香烛都是点不着的,同样的东西,别人用得都是好好的,到了他父亲手里就熄掉了。”

  卢闰英道:“可见冥冥之中,已触鬼神之怒。”

  “城西有座送子观音殿,妇人求子者,就到庙里去虔诚祝祷,然后把菩萨座下的泥娃娃抱一个回家,若是心虔意诚,每可如愿,那些泥娃娃有男有女,思子得男,望女得雌,十分灵验,所以庙里香火很盛。”

  “真有这么灵验吗?”

  李益一笑道:“别的庙里不知道,这座庙倒是的确灵验,因为大殿上的横匾题着诚心则灵四个大字,假如不灵,就是诚心不足,而心诚与否,唯有神知。”

  卢闰英也笑笑道:“这种说法下当然没有不灵验的。”

  李益道:“可是也真有灵验的时候,那一次这位朋友的母亲跑去虔诚祝告,一口气抱了三个泥娃娃。”

  “一不可得而求三,这也太贪了!”

  “那知在回家的路上。突遇倾盆大雨,狂风大作,把轿都淋得透湿,回家一看,三个泥娃娃成了三团烂泥。”

  “这是神灵示警,责他们作孽太甚。”

  “那位妇人也是如此劝她的丈夫,说从此收了这门行业吧,男的也深自惶恐,果然就收起了来,说什么也不再卖那种药了,结果有一个闺女因为与人私通受孕,求药不果,羞于见人而自尽。一个独居的孀妇,夜半被人强暴后不顾而去,她为了顾全名节,不敢声张,谁知过了一两个月发现已经有了孕,也来秘密求药不果,只好夜半举火,活活焚死在柴房之中。”

  卢闰英打了个冷颤:“这不是太残忍了,即使要寻死,也可以找个比较不痛苦的法子!”

  “别的死法尸体仍在,暴死于非命者,就是命案,有司必须要唤仵作勘验尸体,势必会发现她怀孕之事,难保清白,为了顾全名节,只有一把火烧个干净。”

  卢闰英叹了口气:“前者还可以说,后者就太冤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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