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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因此,李益把车子又驶出去,交给了卢安,吩咐了一番话后,又回到了绣楼上,那已经有一会儿了。

  卢闰英已经换上了一件衣服,头脸都匀整过,除了脸上还带着几分春情,目中还洋溢着未尽的荡意,外表上,已经很整齐了,但雅萍却不见了影子。

  茶是新沏的,由卢闰英端了给他,同时轻笑道:“十郎,你真是个害人精,雅萍那个鬼丫头躲在里面,不敢见你了,你对地做了些什么?”

  李益在挑弄雅萍的时候,卢闰英是背着的,正因为如此,才显得神秘性,暗示性……

  李益一笑道:“小妖精倒会作怪,我能对她做些什么?”

  卢闰英笑道:“我怎么知道呢,不过才一眨眼的工夫,你就把她的魂给勾走了,上楼后,我叫了她几声,她一直在发呆,我又叫了她几声,才失魂落魄地回答了,我叫她沏茶,她倒是很殷勤,忙着端整了,但就是你的这一盅,把我的给忘了不说,听见你的脚步声在楼下响起,她把茶往我手里一塞只说了句‘这是爷的!’然后就一溜烟躲到后面去了,就像是有长虫追着咬她似的!”

  十五岁幼女情怀,别有一番撩人的情韵,李益虽未亲见,但听卢闰英口中说着,却更为撩人了。

  李益有点出神地呆了,端着那盅茶,脸上带着一股无以名状的笑意,喃喃自语道:“有意思,有意思!”

  卢闰英道:“到底是怎么个有意思法?你快告诉我一声,这小妮子人小鬼大,心眼儿又多,你是怎么害得她神魂颠倒,失魂落魄的?”

  李益觉得更有意思了,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这个可不能说,讲出来就会全无情趣了,总而言之一句话,这小妖精的确很有意思。”

  卢闰英轻轻一叹道:“十郎!雅萍从九岁进门就跟着我,这小鬼很聪明,对我很忠心,似乎早就打算一辈子跟着我了,所以我才留下她侍候。”

  李益笑道:“好!这是第二个浣纱,却比浣纱有韵味多了,闺中有此可儿,当然不寂寞!”

  卢闰英一怔道:“浣纱是谁?”

  李益才发觉自己说溜了嘴,笑笑道:“浣纱是小玉的侍儿,就像雅萍跟你一样,是小玉的忠仆,小玉的影子,只是没有雅萍这么慧黠可人。”

  卢闰英哦了一声,略作沉思才问道:“昨天你回去后,有没有把我们的事告诉那位玉娘子?”

  李益猛地一震,忽然想起了霍小玉,想起了昨夜告诉自己怀了孕的事,原本是要把自己与卢闰英的事告诉她的,经那一打岔,才没有启口,那倒没什么,过一两天再告诉她也没关系。

  只是小玉有身孕的事,该不该让卢闰英知道呢?

  沉吟片刻,他觉得还是不说的好,今天到两处乐户去荒唐了一个下午,李益是有作用的。

  他要看看卢闰英的器度,是否有容人之量。

  卢闰英的表现很不错,不像是个醋娘子,这是差堪安慰的,现在她问起霍小玉,语气中也没有妒意,可是让她知道了小玉已有孕,毕竟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她不在乎,但是卢方与姨母知道了,很可能会横生枝节。

  谁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后的地位受到影响的,霍小玉如果生个男孩子,那会使事情很复杂,尤其是日后长嫡之分,会有很多纠纷,嫡出非长,也是家庭勃豁之由,虽然卢闰英与霍小玉都不是器量小的人,但李益也不愿意有任何不愉快发生。

  尤其是卢方知道了,一定会设法干预的,而李益的脾气却很不喜欢有人干预他的事。

  此刻告诉了卢闰英,说不定那天她会看霍小玉的。最好是不让她去,在卢闰英没正式过门前,她们两人还是别见面的好,用个什么方法呢?

  李益想了一下才道:“我还没有告诉她。”

  “为什么,难道她会……”

  “她不会怎么样,因为我跟她早就说定了的,在一起可以,却不能给他身分,何况这也是她自己提出的条件,那时霍邸势力未倒,老王妃坚持不承认她们母女的身分,也不让她正式地嫁人归宿,因此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往那方面想,自然无权阻止我正式授室娶妇,而这个身分也不宜久悬,对她说来,还希望我早日成室……”

  卢闰英道:“这不是权不权的问题,我是说她的心里,是不是会不欢迎我?”

  李益傲然地笑道:“在我李家不会容许这种事,何况以身分而言,只担心有她你是否能容……”

  卢闰英诚恳道:“十郎,你应该明白我的为人,我绝不是那种不能容忍物的妒妇,虽然她没有身分,我会很尊敬她,希望她也能跟我和睦相处的。”

  李益一笑道:“这个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种受妇人摆布的人,如果她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我就不会跟她相处那么久了。”

  卢闰英笑道:“换句话说,如果我是那种心胸狭窄的女子,你也不会答应要娶我?”

  李益道:“可以这么说,小玉跟我在一起,长安市无人不知,不给她身分可以,如果把她给弃之不顾,岂只是良心上无法交代,在众人口碑中,我也不能做人了。”

  卢闰英道:“可是在昨天,你我只是初会,你就对我那个样子,难道你对我已深切了解了?”

  李益一笑道:“不错!你眉宇开阔,就不像是个善妒的人,此其一,你说你对我的认识,是由月娥的口中听得的,而月娥跟我在少年时即有私情,如果你是那种妒性重的人,对这种事应该感到很不快,而不会津津乐闻了,此其二。你恐怕早就知道了小玉的事,即使在河西时没有人告诉你,到了长安,也一定有人会告诉你的,如果你计较这些,也不可能对我有好感了,此其三。有了这三点根据,我想对你已经够了解了。”

  卢闰英一笑道:“十郎,你真厉害,好像我这个人在你面前一站,就整个被你看透了!”

  李益道:“这倒不是我的眼睛厉害,而是你不善作伪,见面时就以诚相与,使彼此都能很快地了解,如果你城府深沉,不易捉摸。我就不敢领教了。”

  卢闰英道:“那么你为什么不把我们的事情告诉她呢?至少在昨天回去,你可以告诉她了,难道你还怕我们之间会有翻覆不成?”

  李益轻轻一叹道:“我不告诉她,是为了姨丈的条件。”

  卢闰英道:“爹又有什么条件?难道爹要你断了她?我想爹不会那样要求的。”

  “当然不会,姨丈是个明理的人,假如她只是个寻常女子,或许还会如此要求,我与小玉的事已是尽人皆知了,他不会要我做个天下闻名薄幸人,但是他要我在你过门的一年内,不得接她过门。”

  卢闰英道:“爹也是的,这个条件提得多无聊,倒好像我容不得人似的,回头让我跟爹说去。”

  李益道:“不必说了,我已经同意了。”

  “你怎么可以同意呢?”

  “因为我情怯心虚,姨丈说得很认真,如果我不答鹰,他很可能一怒之下,把我们的亲事搁置免议,要是我们没见过面,倒也罢了,可是我们昨天已经互相定情,这一来岂不是苦了你,所以姨丈提的条件,只要不太过分,我都只有答应的份。”

  他说话的技巧的确高明,事前他心里毫无这种意念,此刻只是心血来潮,偶而想到,信口道来,竟似早经深思熟虑,逼真异常。

  卢闰英倒是充满了歉意,红着脸低声道:“十郎,真对不起,使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好了,爹说爹的,我们做我们的,等我们成亲后,我们就把小玉接进家来,然后跟爹说是我的意思,爹就没话说了。”

  李益道:“闰英!不能这么做,其实姨丈这个要求很合理,以他现在的身分地位,又是只有你一个独女,出阁不到一年,女婿就另置侧室,面上实在不好看。”

  卢闰英道:“可是这情形不同呀,谁都知道……”

  李益道:“我跟小玉的事,也只是长安的人知道,如果我是留官长安,自然无所谓,可是我的住所是郑州,那儿的人或许曾闻我文名,却不会知道我的琐事,正式授室,娶得阁部千金,当地父老定会当作一件大事来宣扬,不到一年,又接了一房家小,那就是奇闻了,纷纷猜测,不免会有流言说到你头上,再扯到姨丈头上……”

  卢闰英道:“我不在乎……”

  李益道:“可是姨丈在乎,我们总不能给他添些麻烦吧,何况这也不是太苛的条件。”

  卢闰英道:“可是对那位小玉姊,又当如何启齿呢?”

  李益叹道:“这正是我为难之处,如果我现在告诉她了,她一定问起对她如何处置?我如告诉她实话,要她等一年,并无不可,可是,闰英,如果易地而处,你是她的话,你心中会如何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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