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司马翎 > 饮马黄河 | 上页 下页


  他点点头,在她掌心写道:“昨天你离开不久我已恢复如常,此事甚为奇怪。”

  林盼秋也不以为意,只道是丹药之力提早发作。当下问道:“你现在可愿接受计香主的治疗?”

  朱宗潜这回用言语答道:“不接受也不行,你好像非逼着我同意不可。”

  林盼秋道:“只要你肯答应,不管是为了谁的缘故,我都十分欢喜安慰。试想你每日须得发作,饱受大寒大热之苦,别说十分不便,日子久了,只怕还有性命之忧!”

  两人正在说着,那计多端忽然在她身后出现,大道:“朱兄既是答应了,本坛便着手准备。”原来他得到报告,晓得朱宗潜已经答应下来。

  到了中午时分,在另外一个房间内,计多端指挥四名心腹手下作各种准备。朱宗潜入房之时,但见房间当中铺着一层厚厚的木板,好多泥土堆在角落,似是在板下挖了一个大坑一般,心中甚是诧异不解。他依嘱卧在床上,双手双脚都倒翦绑紧,过了不久,身上热度渐增,片刻间已热得一头大汗。这时便有一个精壮大汉把他抱住。

  但见这名健壮大汉霎时间全身冒出汗水,宛如在烈日之下奔驰过长途一般。又片刻工夫,他赤裸的背上滚滚流下的汗水被过高的热度烤成蒙蒙水气。

  这景象只瞧得计多端面色大变,一伸手抓住大汉颈子,提了起来。那大汉业已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双目紧闭,人事不醒。

  计多端命人把他带出去,皱眉忖道:“奇怪,若是此法能解禁果寒热之力,不该呈现这等相反现象,莫非师父乃是骗我?”

  沉吟思索了一阵,一个大汉奔入来报告道:“启禀香主,魏四已经断气啦!”

  计多端身子一震,猛然大悟,自言自语道:“老匹夫呀老匹夫,说什么助他化解之人也大有补益,敢情想哄我亲自施救。我若不是有更妙之法,这刻定必已像魏四一般送了性命啦!嘿嘿!这叫做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之意。打明日起就停止供应食物,且瞧这老匹夫能熬上多少天才饿死……”

  床上的朱宗潜双眼微微启开,露出一线缝隙,但旋即闭上。计多端没有发觉,独自沉思良久,嘴角泛起一丝阴险得意的笑容,便匆匆出去。

  朱宗潜的热度退时比往常提早一半还不止,接着便奇寒袭体,不过今日的冷度显然远比以前为轻,而且也很快就过去,恢复了常态。

  他在奇寒之际,已知道有人入室,还以为是计多端去而复返。这刻睁眼一瞧,只见一个少妇站在桌子旁边,正在倒茶。她背向着他,只见到她曲线玲珑的背影。待得她转过身子,这才得睹她的面貌,长得十分冶艳,年纪约在廿三四岁左右。她端着茶杯过来,神态甚是庄重的道:“少爷请喝茶。”

  朱宗潜连忙道谢一声,才摇头道:“我不渴,我也不是少爷,别这样叫我。”

  那美貌少妇毫无笑容,淡淡道:“香主出去以前交代过贱妾言道,少爷寒热交侵之后,定必口渴万分,着贱妾准备冷茶数壶备用……”

  她话声略顿,隐隐掠过一丝几乎瞧不见的笑意,又道:“香主又说,这数壶茶之内不会有任何药物,请少爷放心饮用。”

  说罢,手扶他坐起,一手端杯送到他唇边。朱宗潜双手双足仍然被捆着,无法避开。心中迅快想道:“计多端想必已嘱咐此女,若见我没有挣断绳索,便不须用药茶灌我,试想我既然挣不断绳索,显然毫无反抗之力,何须再用药物?”

  这么一想,立即一饮而尽,免得她老是抱扶着自己。那冶艳少妇问道:“还要不要?”

  朱宗潜摇摇头,她便让他卧倒,自去收拾杯壶等物,隔了一阵,走到床边,突然拔出一把锋快短刀,冷冷的瞪视着他。

  朱宗潜眉头一皱,问道:“可是奉令取我性命?”

  她没有回答,刀锋缓缓向他小腹插落,锐利的刀尖已隐隐碰触到他的衣服。朱宗潜的眉头又皱了一下,道:“若是有令杀我,何不明言?”

  那少妇仰天一笑,道:“尝闻江湖上的英雄好汉虽是人头落地,也不皱一皱眉头,但你却连连皱眉,真真可笑。”

  朱宗潜被她奚落几句,并不生气,心想:“这算是什么话?人家至死也不皱眉头那是在某种环境之下,须得逞英雄做好汉,我为的什么?”当下再问道:“到底是不是要取我性命?”

  那少妇手中短刀迅快移到他足踝处,一下子挑断绳索,接着揪他坐起身,割断腕间粗索,收起短刀,道:“少爷随我来。”当先走出房外。

  朱宗潜被她弄得迷迷糊糊,不由自主地跟她走去。穿过六七重庭院,到了一处院落。但见墙边种了不少花卉,院角有一株古槐,遮去大半阳光,使人感到此院特别阴凉。她一面跨上台阶,一面道:“我姓姚,名红杏。这儿是古槐院,你听清楚了没有?”

  她的口气突然不大客气,朱宗潜暗自讶异寻思,口中应道:“听清楚了。”

  姚红杏走到左方走廊的上房门口,向他招招手,便进去了。

  朱宗潜大步走去,一径入房,心想:“房内不知有什么人在等候我?”入得房中,放眼一看,陈设家具都极是名贵华丽,绝不是普通女人的闺房。房内只有姚红杏一个人盘膝坐在软榻上,她伸手示意他在对面的椅子坐下。

  两人默然对坐了一阵,姚红杏道:“你竟不动问我带你到此地的用意么?”

  朱宗潜道:“你肯说自然会说,不说问也没用。”

  姚红杏一笑,道:“你一向都很沉默寡言的么?”

  朱宗潜索性不开口,只点点头。

  她起身落地,缓缓向他走去,姿态妖媚,风情骀荡。朱宗潜心中喝声采,暗想:“这姚红杏须得这等风骚举止,才配得上她冶艳的面貌。”眼见她一步一步迫近椅子,心中微慌,不知如何招架才好?于是不知不觉的举手摸摸额头,这是他平常苦思不得时的习惯。姚红杏忽然停步,有趣地望着他,道:“怎么啦?可是感到不大舒服?”

  朱宗潜支吾道:“是……是的!奇怪,好像……”

  她接下去道:“好像昨天服了药汁后的感觉一样是不是?”

  朱宗潜心头一震,暗暗提聚真气,口中顺势应道:“正是如此,难道说刚才的那杯茶之内……”

  她点点头,道:“不错,若不是禁制住你的武功,我岂敢让你自由?但不要害怕,阿计已离坛他去,我这古槐院除了他之外,无人敢来。”

  他听出她话中的“不要紧”的深意,心想谁跟你不要紧,我可觉得十分要紧。当下道:“你是计香主的什么人?”

  姚红杏媚笑道:“是他的如夫人,但他从不干涉我的行动,我爱跟哪一个好就跟那一个好,他只诈作不知。”说时,柳腰摆扭,移步上前,直到碰到他的膝盖。

  她媚眼如丝,流露出饥渴的光芒,诱人的身段在薄薄的衣服下放射出魅力,还有阵阵香气扑鼻。任何男人见了此情此景,定必怦然心动,任她投怀送抱。

  但见她美妙地扭腰旋身,丰满的臀部向他怀中落下。砰的一响,却坐在硬木板上,抬头讶望时,只见朱宗潜已站在门口。

  姚红杏从椅中蹦跳起身,露出泼悍之态,叉腰骂道:“贼囚,你敢戏弄老娘!”

  朱宗潜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极是轩昂潇洒,姚红杏登时情热如火,换回媚荡笑容,道:“小朱,你可怪不得我生气啊!”

  她一时怒气填胸,一时欲火攻心,竟没想到朱宗潜武功既失,怎能如此灵巧的闪出老远?朱宗潜真拿她没有办法,心想:“这婆娘如此泼悍淫荡,怪不得计多端对她没可奈何,只好任得她做出墙的红杏。”

  他摇摇头,道:“银衣帮两堂八坛在江湖中威望何等昭隆?我有几个脑袋敢沾惹坛主的如夫人?”

  这话原是实情,银衣帮在江湖上当真声威赫赫,由南到北,势力遍布,姚红杏果然深信不疑,暗念:“此人不是不想打我的主意,只是惧怕银衣帮的威名,须得想个什么法子,使他不惧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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