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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查任二人恰好碰到她的眼光,当下一颔首,那美貌女郎又淡淡道:“瞧这情形,三位竟是一直跟缀着几个贼人而来,想必知道他们落脚之处。待会这位向公子取胜之后,不妨走上一趟,把那头白驴带走。诸位行侠江湖。这匹脚力能够日行千里,正用得着!”

  任君麟讶道:“姑娘料事如神,令人佩服!”她淡淡一笑,说道:“这也没有甚么可怪的,向公子若是收下白驴,那就了结一段因果,我便不欠诸位了!”

  查刚皱一皱眉头,道:“咱们到江湖行道,只求问心能安,不计功利。姑娘未免把我们看差了!”

  只听“呛”的一响,刀剑碰出火星,向慎行左手探了入去,指尖一落,彭霸天咕咚倒在地上。但向慎行臂上也被刀锋划破,鲜血涌出。

  那美貌女郎走上去,合什道:“多谢檀樾大德高义,臂上伤得可重?”

  向慎行满面惭色,说道:“不重,不重,唉,在下学艺不精,有辱师门……”

  这时鲜血已把袖管染红一片,女郎抓住他的伤臂,柔声道:“檀樾且把伤口裹扎一下!”她五指落处,恰好揿住血管,登时停止流血。她拉了向慎行入房,查任二人跟了入来,只见房中甚是粗陋,不知如何,暗暗替这女郎感到不平,但觉像她这般聪慧美丽的人品,不该居此陋屋。

  向慎行自己撕掉衣袖,说道:“这一点点皮肉之伤,那须裹扎……”女郎淡淡伸手道:“药呢?”向慎行一怔,探囊取出独门止血生肌的金创药。女郎接过,洒些药末在伤口上,接着迅快撕下一幅衣襟替他扎住,跟着去打一盆水,替他揩拭去臂上血迹,动作又迅快又柔细。

  包扎好之后,向慎行说道:“谢谢你啦!”大踏步走出门外。

  那美貌女郎想不到他态度如此洒脱,竟似是不把自己的美貌放在心上。当下叫道:“向公子……”向慎行停步转头,问道:“姑娘有何见教?”

  她微微一笑,说道:“我有一匹白驴子,被姓彭的抢走,他就是抢夺白驴之时见到我的。这匹脚力日行千里,我一个出家人留之无用,想送给向公子你。”

  向慎行沉吟道:“姑娘既是用不着,在下拜谢啦,回头送一笔银子捐助贵庵香火。”

  那美貌女郎哂道:“那匹白驴乃是无价之宝,公子打算捐助多少?不如免了吧!”

  向慎行也不多说,出去挟起彭霸天,纵出庵外。查任二人紧紧跟随,不久到了一条僻巷之内。向慎行放下彭霸天,道:“咱们怎生发落这厮?”

  任君麟说道:“最好能废去他一身武功!”查刚比个手势,意思干脆杀掉。

  向慎行点点头,缓缓举起右掌,便待向彭霸天背上大穴拍落。

  巷墙上忽落下一道人影,说道:“公子使不得!”

  向查任三人不用瞧看,已知来人正是日觉庵的女郎,向慎行煞住掌势,说道:“姑娘好俊的轻功啊!”她幽幽叹道:“我自入空门之后,今晚还是第一次再用武功……”

  任君麟插口问道:“姑娘贵姓大名?”她摇摇头,道:“出家之后,已忘了俗家姓名!”查刚道:“你还未落发受戒啊!”

  向慎行把话题兜回来,说道:“姑娘阻止在下出手,不知是何缘故?”

  她道:“佛经上说:布施者得福,慈心者无怨。为善者销恶,离欲者无恼!我忝为佛家弟子,既知必有伤生害命之事,自应出头劝止!”

  向慎行面色一沉,冷冷道:“若果在下坚决不从姑娘之言,便又如何?”

  美貌女郎柳眉一竖,旋即抑住自己,叹息一声,缓缓走开。

  她的身影快要没入黑暗中时,查刚低哼一声,说道:“难道她跟这彭霸天有甚么关系不成?”

  向慎行道:“这话有理,可惜忘了问她。”

  任君麟摇头道:“不会,不会……”

  向慎行道:“你从何而知?”

  任君麟吶吶道:“这姓彭的如此粗犷,她看上去绝不似跟彭霸天有甚么勾搭……”

  查刚道:“干脆说她长得美貌就是了!我也觉得她极是美丽,但我听人说,女子长得越美,就越是不可相信……”

  他们的议论完全传入那女郎耳中,她脚下略略迟疑一下,终于毫不回顾地走了。

  向慎行沉吟半晌,说道:“今晚便宜了这厮啦!咱们去把白驴带走……”说完丢下彭霸天,当先奔去。查任二人知道彭霸天穴道受制,几个时辰后便自行通畅,不须解救,便也跟着奔去。

  他们把白驴弄回客店,已经快到五更。当下索性挑灯夜谈。向慎行刚换过一件长衫,忽然一颗小石透窗飞入,原来石子用白纸包住。他们拆纸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白驴原为武阳公之女武宫主坐骑,诸位切不可收下,免得惹起无谓风波!”

  任君麟道:“这又是那罗兄的警告无疑!”查刚道:“这就奇了,他为何不露面呢?”

  任君麟接着又道:“听说武宫主极是美丽,难道那位姑娘就是武宫主?”

  查刚道:“不对,她若是武宫主,焉能任得鼠辈侮辱?”

  向慎行一直低头沉思,这时起身道:“我把驴子送回,顺便设法试探她是不是武宫主?”

  查任二人听他这么说,便不跟他,向慎行匆匆出去,到得街上,天边已微露曙色。他到了日觉庵,也不敲门,一径飞身入内,打开大门,把白驴牵入,关紧大门之后,直奔入内。

  那女郎的房中犹自灯光隐现,向慎行在院中停步说道:“在下向慎行有事求见姑娘。”

  房中没有回答,向慎行连问三声,房中才传出她的声音,道:“公子请进来!”

  向慎行走入房中,只见她独坐灯下,桌上堆满了经籍,似是要从这大堆经典中找寻甚么?向慎行说道:“在下已把姑娘坐骑送回来!”

  女郎嗯了一声,头也不抬,道:“就是这件事么?我知道了!”她不但没有抬头望他一眼,声音更是冷淡。

  向慎行怔一下,心想她早先对我似乎甚好,但现下态度大变,也许此举使她十分不快,当下说道:“若非送驴之事,在下岂敢惊扰姑娘?”

  他停顿一下,缓缓道:“在下想请问姑娘可就是武宫主么?”她叹口气,轻轻点头。向慎行怔了半晌,才道:“武宫主的威名天下无不知晓,夜来怎肯让鼠辈横行?”

  武宫主道:“这缘由一时也说不明白,总而言之,你抄上一千遍楞岩经和金刚经之后,就晓得啦!”

  向慎行说道:“在下虽然仍不明白,但总算有了头绪,得以循此线索探究。”他虽是当代高人之后,眼界气度与众不同。可是面对着这个名满天下的女魔王,心中也禁不住泛起异样之感。

  过了一会,武宫主慢慢抬头瞧他,那双秋水般的美眸中,闪动着不安的光芒。

  向慎行剑眉微轩,道:“宫主可是嫌在下扰渎你的清静?”武宫主缓缓摇头,接着站起身,道:“公子可肯陪我到城外瞧瞧日出?”向慎行大感迷惑,应道:“这个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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