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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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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知唯一解圍之法,就是利用一件什麼東西,丟到別處發出聲響,廣聞大師心神一分散,其勢自消。這是說時容易做時難的事,例如她手中現成有一根短棒,但設若她丟出之時,微微帶出一點風響,廣聞大師不等短棒落地發出聲響,早就踢出這一腳了,豈不是自尋死路? 假如她伸手入衣袋,摸出一件小的物事,以便用手指彈出去,在別處發出聲響,而她又不須揮手以致帶出風聲。這個法子誠然很好,不過當她伸手到衣袋中摸索之時,豈能完全沒有半點聲息發出呢?當此之時,端木芙心中一點也不慌亂,相反的卻是特別冷靜地尋思一個解決危險的妙計。 古語有道是:「天無絕人之路」,在任何困難的環境之下,終必有一線生機,問題只在當事人能不能把握機會,運用智慧,創造出一條生路而已。 端木芙冷靜地想了一下,從頭到腳,都以心靈的眼睛檢查一遍,終於她發現了一個逃生的機會。 此時廣聞大師已略略仰起頭,用鼻探索空中的氣味。他立即嗅到一股發自女子身上的幽淡香氣。他馬上閉起雙眼,集中全身感覺,以探測是否有人在他前面?他將從溫度的一點點變化而判斷出來。 端木芙全身都不動彈,但右手動作有限度的活動。原來她正以姆指和中指,設法把無名指上的一枚指環脫下來。幸而她的手指纖巧而靈活,同時不似男人的手指那樣,當中的關節特別的大。假如是這樣,這枚指環一定脫不下來。那枚指環很快就從她玉蔥似的纖指滑到掌心。 她輕巧的以食指勾住往外彈去。指環落地之時,發出低微的響聲。端木芙但見一團淡淡的綠光,如響斯應的移過去,快得難以形容。 這一團淡淡的綠光,發自那一條捆仙索。由此可知廣聞大師已循聲跟去,她已告脫險了。她長長的透一口長氣,迅即移動地上的座標,變動了陣法。 直到現在,她方始真正放心,把短棒湊到嘴邊,說道:「廣聞大師,奴家幾乎因輕敵而喪命,想不到你如此博學,竟精通陣法之學。我只離開了一會,你已查出了方位門戶啦!」 她的聲音從短棒的另一頭傳出,聽起來似是在對面的角落傳出來一般。廣聞大師沒有作聲,過了一會,這伸腳出去,在地面上輕輕的掃看。只聽端木芙又道:「大師已失去了最後的機會,從今而後,休想出手反擊。奴家衷誠奉勸一聲,那就是你最好坦白回答我的問題。」 廣聞大師微微一笑,想道:「我的腳在探索她丟過來誘我到此之物。但她卻不提我的動作,可見得她也瞧不見我。然則她又如何得知我的所在呢?」 他腦筋一轉,立時已想出其中道理,當下仰天一笑,道:「原來這條捆仙索還有偌大妙用,假如不是倒翦雙手於背後,諒貧僧也可以看得見索上的微光。」 端木芙道:「大師真是罕有倫比的高明人物。不過你雖然知道了其中奧妙,也對你沒有什麼幫助。」 廣聞大師道:「那也不見得,貧僧難道不能設法隱藏起來?」 說完這話,端木芙但見綠光往下一沉,驟然消失。 她發出一陣笑聲,道:「大師躺在地上的姿勢一定好看得很,這真是唯一可以掩蔽捆仙索之法。」 說到此處,她忽然一驚,忖道:「我的指環就在地上,只不知他會不會壓著?那指環上有一個標誌,如若落在他手中,那就糟了。」 她想了一想,便移步出屋,向崔阿伯道:「點燈!」 崔阿伯訝然望她一眼,低聲道:「小姐不是打算施展『黑獄迷魂』大法,使他不知不覺中供出真話的麼?莫非已有所得,所以改變了主意?」 端木芙道:「恰恰相反,我是已有所失,所以暫時不談什黑獄迷魂大法。你在『夬』,『小過』和『歸妹』三個位置上,懸上燈火。」 崔阿伯閃身入屋,轉眼間,三盞昏黃色的燈籠,冉冉升起,懸在半空。此時從屋後處望入去,那三盞燈籠的光線,把一屋都照亮了,地面上縱橫擺著二十餘個三角形座標。還有就是廣聞大師,也躺在地上。 那廣聞大師原來是利用自己的身體,遮住腕間的捆仙索,所以索上的綠光完全看不見了。他身在屋內,竟瞧不見地面上另有座標,此是那三盞燈籠配合陣勢的方位,所產生出的特殊效果。 端木芙最重要之事,就是那枚指環有沒有落在對方手中。目光到處,但見那枚指環,就在廣聞大師身側尺許之處,假如他躺下之時,歪了一點,便碰到指環,因而一定被他取去。 不過她仍然有點疑心,只因這廣聞大師實是智計百出,城府深沉之人。假如他已發現了這指環,摸到上面突出的飛鷹標誌,以及兩旁刻著的小字,縱然他一時不知是何物,終久會考詳得出的。 若是別的敵手,端木芙不會懷疑得太多。但這廣聞大師實是不同凡響的人物,他只要一發覺這指環含有別的意義在內,他就一定不會繼續拿在手中,而使端木芙知道他已碰過這枚指環。 崔阿伯走到他身邊,腳尖一撥,那枚指環已飛到大門邊,端木芙伸手撿起來,看了一看,那上面無法發現廣聞大師有沒有碰過的線索。換作今日,她自然可以從指環上檢驗指紋了。 廣聞大師也站起身,他只能見到崔阿伯,當下道:「貧僧見笑了。」 崔阿伯道:「那倒不然,老朽對大師卻十分佩服!你是自羅廷玉公子以來,第二個使我家小姐傷腦筋的人。」 廣聞大師道:「貧僧豈敢與羅公子相提並論?」他心念一轉,又道:「假如是羅公子的話,端木小姐只怕捨不得這樣子對付他呢!」 他嘻嘻一笑,語氣神情都很輕鬆。崔阿伯「哼」了一聲,道:「大師雖是年高德劭,不至於啟人疑竇,引起了閒言閒語。但這等話今晚以前,你縱是說上一車也不要緊,今晚之後,形勢已變,萬萬開不得玩笑。」 廣聞大師道:「貧僧不覺失言,真是罪過。照老施主的口氣推論,端木小姐難道已許字於哪一位奇人異士麼?」 崔阿伯道:「不錯,她已許婚於獨尊山莊的雷世雄大莊主了。」 廣聞大師突然低頭,詐作查看身上的什麼,其實他卻是掩飾面上的神情。 以他如此老練之人,居然能使他不得不低頭避過別人視線,可見得這個消息,是如何的使他感到震動了!他很快就抑制住自己,抬頭淡淡道:「貧僧今竟得聞這個喜訊,理該恭賀。」 崔阿伯道:「大師這次離山踏入江湖,是不是為了淮陰韓家之事?」 廣聞大師沉吟一下,才道:「可以這麼說,自然敝寺另外還有一點瑣事,吩咐貧僧順便辦妥。那只是敝派的家務小事,不足以煩瀆清聽。」 崔阿伯迫近一步,眼中射出凌厲的光芒。雖未開口,但一望而知,他的火爆脾氣已發,實是不耐煩假情假意的對答。 廣聞大師希望他問出一針見血的問題,誰知端木芙的聲音飄送過來,只聽她道:「阿伯,我們不可冷落了別的客人,走吧!且讓廣聞大師休息一會。」 崔阿伯應了一聲,轉身行去。廣聞大師目送這個高大老人走出屋子,這才轉目四顧,陡然發覺這間屋子,比他最初見到的印象要寬廣巨大得多,並且也不是木屋,而是十分堅牢的四堵磚牆。 最初他見到這屋子有一扇窗戶,窗下擺著一張方桌,另外尚有椅子床鋪。但目下只餘一張木榻在角落擺著,根本沒有窗戶,那扇大門一關,此屋就全無別的出路了。此外,屋中也只剩下一盞燈籠,放出微弱的光芒。 廣聞大師神情間安閒如常,走向木榻,盤膝而坐,雖然雙手被縛在背後,但他的行動和坐姿,都看不出有絲毫不便或是不舒服。他很快就垂簾入定,面上一片湛明和祥,看上去大有法相莊嚴之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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