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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


  端木芙舉步走了出去,剩下廣聞大師獨個兒在黑暗中發愣。他等了片刻,便向門口移去,才走了兩步,右邊角落,傳來一個陰森森的口音,道:「大師請勿妄動,這間屋子之內,佈置下不少毒物暗器。如在平時,自是奈何不了大師。然而目下大師雙手不能活動,加以有端木小姐擺設的陣法,大師可就不一定能安然無事了。」

  廣聞大師果然不敢妄自移動,幸而他出家數十載,耐性極佳。所以能夠一直站著,不言不動。

  過了老大一會工夫,只聽端木芙的聲音從另一個角落中傳了出來,她道:「有勞大師久等了,深感歉疚。」

  廣聞大師道:「小姐這麼快就回來了?真使貧僧感到意外呢!」

  端木芙道:「大師何故覺得意外?」

  廣聞大師道:「貧僧以為來訪之人,必是武當派掌門人程老仙長。如若是他老人家,小姐豈能在短短時間內就回轉此地來?」

  端木芙道:「大師這話本來很對,我早先也是這麼想的,誰知事情奇怪得很,程老仙長修養功深,矜惜身份,竟然不肯出手。」

  廣聞大師「哦」了一聲,略加忖思,便又道:「程老仙長未登掌門大位以前,曾遨遊江湖,修積善功。彼時他不但武功高強,同時更以機智稱著。因此之故,他今日的行徑,使人猜測不到。實在不算得是稀奇之事。」

  端木芙道:「奴家也是這麼想。」

  廣聞大師道:「套一句老話,這叫做英雄所見略同。」

  端木芙道:「大師未免太抬舉奴家了。」

  廣聞大師道:「恰恰相反,貧僧竟敢驥附於小姐,只怕難免不度德不量力之譏。甚至貧僧自己竟也生出此感。」

  端木芙道:「大師何須過謙,若論智謀,奴家容或可與大師爭一日之長短,但論到經驗閱歷,以及見聞之廣博,奴家遠遠不及大師,自可斷言。」

  她停頓了一下,才又說道:「程老仙長果然老謀深算,如香象渡河,如羚羊掛角,使人事前事後,都難尋痕跡。奴家心中大是折服!」

  廣聞大師道:「只不知程老仙長施展過什麼奇奧手段,竟能使聰慧如小姐,也大為驚佩?」

  端木芙道:「當我方之人一現身答話之時,程老仙長立刻一拂大袖,發出了一枚火器。這一點火光,筆直上升到十餘丈高的空中,這才爆散,灑出滿天五顏六色的火雨,在黑夜之中,極為絢爛奪目。」

  廣聞大師微微一笑,道:「程老仙長竟然早就想到了一切可能發生的情況,因此之故,事到臨頭,他老人家根本無須多想,即可應付。貧僧聽了,也不禁萬分佩服。前輩手筆,使人不覺神往。」

  端木芙道:「大師命令高足突圍而去,這一著與程老仙長有異曲同工之妙。假如此事讓程老仙長得聞,定必大生惺惺相惜之情。」

  廣聞大師沉默了片刻,才道:「小姐竟是為了談論這些而來的麼?」

  端木芙道:「假如大師願意再作深談,奴家真是求之不得。」

  廣聞大師道:「只怕貧僧見聞有限,未能饜小姐之意,不免因怒生怨。」

  端木芙道:「大師客氣了,江湖上的隱密秘辛,如若大師不知,別人更無從知道了,敢問大師,何以對於那吉祥大師的劍法,甚感興趣?」

  廣聞大師道:「小姐真是明知而故問了,普天之下,只有端木世家精通這一門『魅劍』,這事大凡是年紀較大的武林中人,多半曉得。」

  端木芙道:「就算是端木世家的魅劍吧,這又有何足以驚怪的呢?」

  廣聞大師道:「假如小姐真是端木世家之人,當然會曉得這其中有何事值得驚怪了。小姐既是不知,貧僧還是少講話的好。」

  端木芙道:「大師這話不覺得是遁辭麼?」

  廣聞大師一笑,道:「小姐愛怎麼想都行,總而言之,貧僧實是不便饒舌。」

  端木芙「哼」了一聲,微帶怒意,道:「大師如果不講個明白,休怪奴家無禮!」

  廣聞大師抖丹田長笑一聲,只震得室瓦簌簌震動,整間屋子裏,都是這響亮強勁的笑聲。他本人卻於此時,施展移形換位的上乘功夫,悄無聲息的滑到左方丈許處的方位,身上連風聲也不帶,在黑暗當中,雖是近在咫尺之人,也萬萬難以察覺。他單足著地,一腳提起,作出欲踢的姿勢。

  假如端木芙正如他所料,就在他前面五尺之內,休想逃得過他這一腳之厄。現在廣聞大師只等端木芙發聲,即可作最後的判斷而出腳傷她。

  在這間黑暗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屋子之內,廣聞大師長笑的餘音很快就消歇了。他既不再發聲,端木芙也靜默不語。在這一片寂靜中,卻瀰漫著一片森森殺機。

  ▼第四十六章 程老仙長

  端木芙站在黑暗中,當真不敢移動,甚至連呼吸也不敢,因為她已見到那廣聞大師就站在她面前。她是何等聰明之人,早就猜出廣聞大師一定已提聚功力,準備出腳傷人。目下莫看對方瞧不見端木芙,但只要她稍稍有一點聲息或是什麼風吹草動,廣聞大師生出了感應,一腳踢出,則這一腳之力,定有排山倒海之威,決計不能力敵。

  端木芙也瞧不見對方的身形和面上表情,只是從縛在他腕間的捆仙索所發出的淡淡綠光,得知他已在面前,相距僅有四尺。她必須設法退開一點,移轉陣法,方可免被襲之虞。

  而她這刻正被對方高妙的武功,以及過人的學識所震驚。要知這間屋子之內,佈有陣法,如是不諳此道之人,一則沒有法子查聽得出端木芙的位置。二則縱是查聽出來,也無法通過這一段距離,迫到她面前。

  由此可見,這廣聞大師不特武功精妙,同時學識淵博,竟精通陣法之學。雖是處身這等劣勢之中,仍然能運用智慧,查出通行之路。

  端木芙深知自己已陷入險境之中,只要身子移動時發出聲息,或是使空氣流動,對方必能覺察。假如她不屏住呼吸,那自然更容易洩露了位置,使對方生出感應而發腿。然而除此之外,還有一大危險,這是常人決計想不到的破綻,自然也唯有在廣聞大師這等絕世高手之前,這一點方足以構成危險,那就是她「體溫」的問題,在一般高手而言,這一點殊不足重視,只要身上沒有特別的氣味,又屏住呼吸的話,哪怕只差一點就碰上,也無法感出對方的體溫。但這廣聞大師,自然不可拿尋常高手來比較。

  端木芙博識天下各家派的武功,因此之故,她曉得大凡超級高手,對敵之時,必定是全身各種器官都發揮功能。在觸覺方面,不一定要碰到對方,例如冷熱及飄拂的微風,皆是憑藉皮膚上極敏銳的觸覺而知。武功之道,與自然界界萬皆有關連,亦絕不違背自然之理。

  例如拳術中,許多是象形一切的動植飛潛,如白鶴拳、黑虎拳等。又如許多內家拳,如太極拳之類,精究天地間的奧理,舉手投足以及呼吸吐納,皆與自然之理相合,是以妙用無窮,進則可以克敵,退亦可以養生。

  端木芙曉得一事,那就是毒蛇在黑暗之中也瞧不見,其時它將攻擊有溫度的物體,這是有根據的例證。

  因此之故,廣聞大師亦不難根據她的體溫,生出了感應,出腳傷人。她察覺出這個危機,連忙動腦筋解決。

  此時時間至為重要,可以說是頃刻必爭。她左手拿著一根四尺左右的短棒,那是她用以改變她發出聲音時的地點的奇妙工具。不過相距如此之近,她不但不敢發話,甚至連移動這根短棒的動作,也將招致對方的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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