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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萨哥道:“不但是我,连我大师兄也是一样。在我们所学武功之事,师父都留下极为奥妙的破绽,不论我们怎生用心推究研思,也无法发觉破绽所在。但只须家师一出手,便无法躲避!”花玉眉哦一声,心想竺公锡两弒其师,无怪处处防范他自家被徒弟所弒,想到此处,陡然间灵光一闪,沉吟忖想。萨哥闷闷地绕室而行,说道:“我一向壮志凌云,意欲掌握中原武林之后,进一步扰乱天下,那时我父王便可趁机进军,囊括中原,却想不到今日如此下场……”

  花玉眉恢复常态,微笑道:“过来,我有话跟你说!”萨哥甚觉奇怪,走她身边。花玉眉在他耳边轻轻道:“我有法子使你逃出你师父毒手!”

  萨哥大吃一惊,睁大双眼,正要说话,花玉眉又接着道:“但隔墙有耳,须得小心!”萨哥摇头道:“不会,家师和大师兄这刻一定去找傅源讲话……”但他宁可这样交谈,因为花玉眉身上香气以及檀口气息极是迷人。

  花玉眉道:“你不信的话,待会你出去装出高兴的神情,一定被你师父查问我们密语些什么!”

  他哦了一声,低低道:“那我怎么回答呢?”花玉眉道:“这都不成问题,你先发誓背叛师门,从今起完全听我吩咐……”

  萨哥王子虽是枭雄性格的人,但这等背师叛道之事,一时也难以答允,不觉支吾道:“这个……这个……”

  花玉眉辗然一笑,说道:“你好好想一下,免得后悔……”说这话时,仍是在耳边低语。萨哥王子脑筋一转,道:“我去一去就回来!”花玉眉道:“我晓得什么去!”

  萨哥王子迟疑一下,道:“在下甚么姑娘赐告心中猜测,瞧瞧对是不对?”

  花玉眉压低声音,道:“你想去查探有没有人偷听,以便决定是否背叛师门。倘若有人奉命偷听,表示竺公锡不信任你,便决意背叛。反之则宁可身死,也不愿背上叛师的臭名,我猜得对不对?”

  萨哥王子仰天叹道:“而今在下才当真是心悦诚服,姑娘的智慧聪敏,可说是天下第一!好吧,妳怎么说,在下便怎么做!”

  花玉眉又悲又喜,悲的是她本身空负才智聪慧举世无匹之名,父遭难却无法立刻拯救,喜的是放眼大局,萨哥王子一去,竺公锡这一方实力又弱了许多。

  她怔了一会,才轻轻道:“你出去之时,表面上故作平淡!但暗暗露出兴奋之色。如此,竺公锡一定问及密语内容。在他以为须得说破我们曾经密语之事,你才不敢隐瞒内情,但其实却证明了他派得有人暗中监视。你可答以我已说出你妹子及桓宇下落,交换条件只是要你回答一个秘密,待得成功才履行此约。竺公锡因知我心悬老父劫难,此举甚是合理,不再动疑。你出去之后,可即远走高飞,设法隐匿。目前你师父正值有事,定必无暇抽身。到此间事完,若是他赢了天下高手,也未必有工夫找你。若是他输了,根本就无法再究问你潜逃之罪……”

  萨哥王子心想此计本甚简单,但当局者迷,竟不能虑得如此周详。当下颔首大声道:“那就一言为定!”

  花玉眉道:“祝你马到成功,衣锦荣归!”她目送他走出房外,那潇洒的背影稳定的步伐,在她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一阵怜悯和黯然惜别的情绪充满心头,久久不散。过了片刻,她突然惊道:“我一向十分矜持,看不上一个男子。但如今才知道那是没有碰见当意之人而已,事实上我竟是这般多情,怪不得寿元不久……近来身体似乎有点不对劲,只不知还能活多久?”

  她正自怜之时,一个人像鬼魅地出现在房门口。她过了好一阵才瞧见,不觉讶然忖道:“廉冲来此何事?敢是竺公锡出去了?”当下向他微笑一下,笑容中仍然含有苦涩的味道。

  廉冲那张枯瘦冷漠的面孔素来毫无表情,但这时却微微变色,移开目光,说道:“姑娘可否因告敝师叔的下落?有何条件,亦请提出!”

  花玉眉极力冷静下来,集中思想,略为思忖之后,道:“一切都须等家父无恙露面之后才能说!”

  廉冲道:“这话甚是,可惜家师认为令尊是绝佳试验对象,一则测验得出出家之人对这宗毒刑的忍受力,一则尚可泄去心中多年之恨。是故欲以令尊作为条件,无法可谈……”他口气冷漠,似是师叔的下落能不能知道毫无所谓。

  廉冲停了一下,又道:“姑娘才智之名与实质不符,教在下甚感失望!”

  花玉眉点头道:“我对自己也很失望……”

  廉冲道:“原来姑娘也自知智力并非高绝当世,那倒是在下把姑娘看低了。从来知人者易,知己者难,姑娘得其难者,便不是在下想象中那么尽笨!”

  花玉眉笑一笑,道:“我此生自懂事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用愚笨两字形容!”

  廉冲淡淡道:“姑娘虽是话中带刺,便无奈此是事实。若说当日在下及师弟中了姑娘之计,把五大门派之人尽数擒下,又跟着抢夺司徒峰遗着等等,本来都是明知故犯,以便障人耳目。姑娘大可不必沾沾自喜!”

  花玉眉突然凝目望着室顶,陷入沉思之中,廉冲也不说话,默默地望住她。

  两人表面上虽然静默无事,其实已经开始斗智,双方都竭尽智慧猜测对方的心想。有如下棋一般,预测对方的下一着。

  过了一盏热茶之久,花玉眉面色变得十分苍白,但嘴角却泛起笑容。

  廉冲先开口打破沉默,道:“姑娘心力耗损过甚,在下懂得脉理,可要让在下诊察?”

  花玉眉徐徐卷起衣袖,露出一截白玉似的纤手,道:“俗语有道是:无故献殷动,非奸即盗,这话想必不错!”

  廉冲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只听花玉眉又道:“不过廉兄乃是当世异人,自然是例外!”她伸出手,表示让他按脉。廉冲摇摇头,道:“算了,当世之中,恐怕只有在下能从脉理中推断出寿元期限,姑娘这番话自招损失,与人无尤……”

  他们彼此间挖空心思暗斗心机,反反复覆,变化无穷,若是有人在一边眼见耳闻,亦难了解。

  花玉眉放下衣袖,表示不让他按脉:“廉兄难道就没有损失?请问你最初一念只是单单我查看能活多久?”

  廉冲面色激变,道:“姑娘这一回合虽是占胜,但在下仍有说辞!”要知他平生喜怒不形于色,但而今短短时间之内,两次变色,可见得当真分出胜败。

  ▼第十六章 智拯群雄

  花玉眉接口道:“我今日被困此间,理由与廉兄的一般无二,这话你未必相信,因为你天性严冷,连骨肉之情也没有,是以不把我因父难而心乱此一因素计算在内,认为只是我智慧有限,束手被困,现在,你也因情绪波荡而落败,岂不是跟我一般?”

  廉冲吃一惊,叹气道:“从今而后,在下难与姑娘为敌了!不错,在下平生冷漠无情,独爱武功。但姑娘艳绝人寰,竟使我心湖中起了涟漪,在下不合动了碰触姑娘皓腕之念,以致步步落败,永难平反败局。”

  他们是以才智自许的人,擅长臆测后事。虽是一念之微,但其间因果已可推断出来。

  花玉眉转个题目,问道:“家父现下怎样啦?”她一提起父亲,登时满面焦灼之情,显然胸中已失主宰。

  廉冲摇头道:“恕在下不能透露,除非姑娘的樱唇准许在下……”

  花玉眉听了这等率直大胆的话,不觉吃一惊,暗暗后悔早先说破他对自己的心思,所以他才敢如此坦率。不然的话,他总得假惺惺的保持风度。

  她幸好吃了一惊,反而驱走心中焦急烦闷之情,这才能注意集中分析他这句话后面的种种情况。她很快便假设出几个情况,并且已想出应付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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