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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这辆银剑虽然幻作四五把之多,但只向前进两寸左右。竺公锡神色冷峻如故,谁也瞧不出他到底看破方麟的手法没有?

  方麟健腕连抖,嗡嗡之声不绝于耳。每一次发出嗡的一声,银剑就幻作数把,分罩对方腹部上下要穴。这时只见数十道寒光在竺公锡肚子前颤闪,形势既紧张又奇怪。

  施娜郡主初时还瞧得出方麟剑路,后来已无法分辨,不禁玉容失色,低低道:“二哥,师父不会输吧?”萨哥王子摇摇头,没有作答。因此施娜郡主根本弄不清他摇头之意是说师父不会输?抑是叫她不要说话?

  方麟把银剑十一变的奇奥心法全部施展出去。起先那数十道寒光渐渐向下移,接着上升到竺公锡胸部,每一次发出颤剑之声时,他的目光更加锐利地注视对方眼神,只要有隙可乘,银剑便疾送出去。

  但竺公锡一直神色湛然,似是成竹在胸,一点也不曾被他飘摇颤抖的剑势所扰乱。

  这一招方麟已发了十余剑,内力消耗极巨,此时微感真力枯竭,心中大大惊凛,到势变化得更多,闪闪生光的长剑忽而指攻左肩灵门穴,忽而远远移到右腰的章门穴来去飘忽不定,剑势或刚或柔。

  直到他自觉不能再缠下去之时,恰好移攻对方胸部,忽见竺公锡眼神微微散乱。分明捉摸不准他的剑势。方麟岂肯失去这千载一时的良机,剑上发出嗤的一声,刺中他右脚上的膺窗穴。

  剑尖着处,但觉透肤裂肉而入,登时把十分劲力都发了出去。

  只见那银剑深深陷入竺公锡胸中,施娜郡主骇得尖叫一声师父,萨哥王子此时也不禁微微变色,捏紧手中折扇。

  方麟的劲道最初之时似是破坚直入,但推出数寸,已感到不妥,还未转念,剑上轻轻一震,直沿开去。此时余劲尚在剑势迅快滑入竺公锡腋下。

  竺公锡冷冷一哂,说道:“你输啦!”

  方麟赶紧收合,已无法拔得动。原来此时竺公锡己把银剑夹在臂窝中,宛如夹在万斤巨岩之中,当真是纹风不动。

  萨哥王子大喝道:“方兄最好放手认输,免得家师被迫,发出内力震伤了你。”

  方麟那里甘心就此服输,傲然哼了一声,气沉丹田,力贯右臂,运劲猛拔,但不论他后拔前推,那银剑牢固无比,动也不动。

  竺公锡道:“老夫恪遵约言,双掌不抬,双脚不移的受了三封。只不知你输了之后,守不守誓言?”

  方麟怒道:“方某几时做过食言之事?”说时,还拼命拔剑。

  萨哥王子透一口大气侧顾,只见妹子施娜郡主满面忧急之色,当下伸手拍她一下,嘻嘻笑道:“你心里喜欢方兄么?现在不妨事啦!”

  施娜郡主素来信服兄长,立时敛去忧急之色,说道:“我现下还不晓得喜不喜欢他!二哥准知师父不会发出内劲?”

  萨哥王子微笑道:“师父问他守约与否之时,倘若方兄不是答得如此干脆肯定,管教他立时尸横当地,你懂没有?”

  他们兄妹对答的话都送入方麟耳中,心里暗骂一声好个不知廉耻的残人,同时之间,不由得泛起花玉眉的绝世姿容。因此想到若是成为施娜郡主的奴隶。这一辈子别想得到花玉眉。

  想到此处,心中一急,手中真力陡增,居然拔出寸许。竺公锡讶道:“好,好,老夫只道你已筋疲力尽,谁知还会使诈暗留气力,说不得只好震伤你啦!”

  施娜郡主叫道:“师父手下开恩……”萨哥王子接着说道:“师父果真不好伤他,试想我们身边带着一个伤病之人,何等不便?”

  竺公锡不置可否,这时方麟想起花玉眉,激起全身潜力,兀自强挣拔剑,势道未衰,竺公锡虽是功力绝世,可是他脚下不能进退,纯处被动之势,是以又让方麟拔出寸许。当下暗暗愠怒,霜眉一剔,杀机盈胸。正待借剑传出内劲,忽见方麟面色大变,身子向前一栽。竺公锡一瞥之间,已瞧出方麟当真是筋疲力竭,支持不住而跌倒。当即横闪一步,任得方麟仆倒地上。

  施娜郡主上前扶起方麟,只见他面色苍白,连连喘气,全身衣服都被汗水湿透。当下一挥手,两名大汉奔过来,她下令他们扶持方麟上马,接着走到竺公锡面前。

  萨哥王子已把青玉骢鞍边的包袱打开,取出一个木盒,送到竺公锡面前,说道:“木盒中盛放的想必是就是司徒峰遗着。”

  竺公锡接过了,先向施娜郡主说道:“你爱怎样处置他都行……”施娜行了一礼,欣然退开。竺公锡打开木匣,只见一封柬帖压住几本书册,伸手取起柬贴,只见那几本书册原是北宋刻的十行本世说新语,竺公锡见了书名,便皱皱眉头,当下拆阅束帖。内中写道:“拜上竺老先生公锡,还望善待人质,见面之期匪遥矣!”底下署名的是花玉眉,自称晚辈。

  他把柬帖丢给萨哥王子,待他看完,才冷笑道:“这妮子居然胆敢作斗智斗力的安排,老夫决容她不得!”

  萨哥王子面如死灰,他素知师父话出如山,永不更改,是以大是替花玉眉安危焦虑忧愁。只听竺公锡又道:“她能算出老夫亲自出马截劫司徒峰遗着,于是安排下这个假局,这等头脑智慧,堪作老夫斗智之敌。听说此女长得与昔年的百仙花子沈素心极是相像,老夫倒想先见她一见,走,到江陵城去!”

  一行人马直奔江陵,方麟虽是疲乏已极,仍然咬紧牙骑马,不要别人扶他。他越是骄傲,施娜郡主就越是注意他。

  且说,困居中的龙虎庄三老和傅源等四人,自是不知数日以来,江陵城中已变故频仍。他们忍渴挨饿了数天,看看都熬不住了。这天晚,傅源说道:“小弟胆敢求大师兄准许出去一趟!”

  荆登龄沉吟道:“这个……这个……”傅源连忙接着说道:“小弟讨个出去,一则设法带些食物回来,二则设法打探最近的形势。若是等到大家都饥渴得无法支持被迫外出求食,那时候要是碰上对头,只怕连拚命之力也都失去。”

  司徒登瑜道:“傅师弟说这话有理!”荆登韶道:“花姑娘明知我们在此,竟不派人送粮水来,只怕形势万分紧张,故此不敢妄动!”司徒登瑜道:“二哥的推测虽是有理,无奈咱们无粮无水,能够支持到几时?”

  荆登龄说道:“都别说话,傅师弟,你且告诉我,如何弄来粮水?如何打探消息?”

  傅源迟疑一下,道:“小弟去见叶老前辈的千金叶婉姑娘,便可解决这一切。不过小弟非到铸剑楼去。她既不到此外来探着小弟,必是形势不妥,是以她定然在她师父处等候小弟会面。”

  书中交代,这傅源便是因找到这一处地方忆录师父遗着时,因此也与叶婉师父智度老僧居处甚近,同巷出入,是故与叶婉相识,两人也是夙缘巧合,彼此一见钟情。及至互知身世,傅源更是放心,日后叶婉便日日来此弄些饮食等服侍傅源,两人的感情一日千里,终于海誓山盟,暗订终身。以致不久桓宇在军中得空来到江陵,恰好遇见他们在一起,顿时妒恨交集,出手擒拿住傅源,囚禁在南昌故居地牢内。又因听知叶婉羞愧自尽,无穷怨恨都发泄在傅源身上,立誓踏遍宇内也要学会五大毒刑,施诸傅源身上。

  要知傅叶二人在碰见桓宇之后,便商议好应付之方,傅源也觉得桓宇值得同情,何况彼此都是投军卫国之士,更不想在动手之时分出生死。另一面他也不愿意放弃叶婉。最后才商议好他本人忍受一切屈辱,叶婉则服假药,待得他气消了,两人暗下成亲,谅桓宇日后纵是得知,也不致有事,此所以傅源武功虽高,当时却束手就擒。他们可没有想到桓宇天性如此偏激,竟要去学会天下五大毒刑来对付他,若不是其后桓宇碰上花玉眉,当中又由花玉眉参详出必是司徒峰派遣而失踪的使者,他这辈子别想重见天日。

  傅源也不知智度大师来历,只能说出智度这个法号。龙虎庄三老亲见叶婉出手抢救桓宇,是以得知她的师父身兼数家之长,这时想来想去,想都不出武林中有这末一号人物!

  荆登龄缓缓道:“傅师弟,你出去瞧瞧也好,如若发觉不对,便毋须回来。还有就是叶姑娘的师父,来历甚是难测,你此去务必设法打探他的底细,更不可泄漏自己身份……”

  司徒登瑜说道:“怕只怕叶姑娘这时听知傅师弟出现,因而得悉师弟身份,并且已告诉她师父……”

  傅源心中暗暗不悦,却不敢露诸形色,说道:“师兄们敢是悬疑叶婉的师父是敌方之人?”

  荆登龄道:“师弟切勿多心,愚兄因见叶姑娘剑法包含本门、竺公锡及沈仙子三家的手法绝招,故此大是骇疑,渴欲得知他的底细,此外咱们处境直是步步荆棘,凡事务须特别小心!”

  傅源恭容受教,接着欠身辞出。那智度大师的住处就在此巷穿出去,超过一条横街便是。后门则更是贴邻,连巷子也不须出去。

  傅源超过围墙,打后园奔入房舍之内。忽然听到一阵急剧喘气之声,此时万籁俱寂,故此特别清晰,还可分辨出有两人一齐喘气。

  他乃是内家高手,一听便知这两个喘气之人功力甚是深厚,不禁讶然停步,寻思道:“此院乃是叶婉的师父居住,据说一向连她也不许入内,何以竟有两人?听起来极似是排斗内力以致喘息粗大……”

  疑心一起,再也无法抑遏,轻轻闪身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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