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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見在當中最拱起之處,兩邊各有一根石柱,柱頂兩個龍頭,突出於欄杆之上。

  這兩個龍頭,自然也是精細逼真,手工極佳。

  他往左邊移動兩步,突然聽到有兩三個人低語之聲,好像在商議什麼要事,怕人聽見而壓低聲音。

  其中是一個女的聲音,甚是嬌軟。

  可是他們在說些什麼,卻沒有法子聽得出來,不過杜希言卻很容易就曉得這些人對話之聲從何而來。

  他橫移數步,已到了欄邊,側耳聽去,果然是在欄外底下大約丈許之處傳來,不過探頭而望卻一片黑暗,任什麼都瞧不見。

  他不知不覺更加探出了身子,向下面查看。

  因為這一陣低語之聲,竟使他生出一種錯覺,恍惚感到這是一種普通的橋,距地面不過丈許,而那些男女,便是躲在橋下說話。

  此時只要一個小孩子在後面推他一把,他便會失去了重心,跌出了欄外。

  但在這鬼氣森森的古堡中,自然沒有人出現。杜希言看了一會,縮回身子,伸手摩挲石欄杆,接著又摸到那個石刻的龍頭。

  之後,他似是決定不再探究這陣繼續不休的竊竊私語,放開腳步,向前走去,竟然平平安安的跨越過這座九龍橋。

  自然他最耗費心力的便是壓制自己不要想起趙老人所說的那件慘案,縱是如此,他腦海中仍然不時閃過一幅景象「那是一個白衣飄拂的女人,抓起一個女子,向橋下丟去。」

  過了九龍橋,不遠處一道石牆,橫貫眼前,也有一道月洞門可以通行。那月洞門內地方陡然下斜,一排寬闊的台階,大約在十級之多,盡頭處是一塊平坦的草坪,兩側植立古松老柏。

  一條石板大路穿過草坪古柏,直抵那座巨宅的大門。任何人至此,也不問而知這兒是古堡主人正式的住宅。

  他一路行去,心中湧現此堡的大概形勢輪廓,顯然這座鬼堡是一道深溝界開,分為前後兩部分。

  假如他猜得不錯,此堡的前後兩部分,恐怕只有這條九龍橋是唯一的通道。

  這幢巨宅的大門半開半掩,門上蛛網交織,一看而知很久無人出入過。

  他舉步拾階而上,到了門邊,側身挨入。裡面還有一個很大的天井,方是廳堂。

  但他不必往廳堂走,已經呆住了。

  原來天井左角上,竟有一排四具石棺,擺在地上。

  最後的一具,沒有棺蓋,月光照射之下,棺內似乎有一具死屍,杜希言大訝,也甚為驚駭,忖道:「此是正廳天井,如何會擺放棺材?」

  他鼓起勇氣,走過去,果然見到棺內有個屍體。

  那是個老頭子,身上穿著深顏色的衣服,使得那一頭亂糟糟的白髮,更為惹眼。

  再走進去一看,這個老人雖然已閉目死去,面上沒有一點肉,只剩下一層皮包著骨頭,極是可怕。

  他正要退開些,忽見那個白髮老人動了一下,接著當真緩緩的坐起來,身上的骨頭發出噼噗的聲響。

  杜希言魂飛魄散,汗如雨下。

  但心中仍然閃過一念:「莫非這老人未曾死去,故意裝鬼駭人?」

  但見那白髮老人雙目緊閉,面容兇惡可怖,一片慘白,已完全坐起。杜希言雙腿一軟,跌坐在地,癱軟如泥,已經不能走了。

  但不管杜希言何等害怕,他的神智仍然未失,還睜大雙眼,瞧著那具僵屍的動作。那白髮老人僵硬地站了起來,手中還抓起一根枴杖,霍地一跳,落向地上。最可怕是那個老人雙目仍然緊閉,卻能夠筆直地向杜希言行去。

  杜希言只想閉起雙眼,不去瞧他。可是那眼皮卻不聽他的指揮,使他縱欲不瞧,亦不可得。

  那白髮老人的動作,宛如傳說中的僵屍那麼生硬,膝蓋部分未曾彎曲過。

  他走到離杜希言只有三四步遠之時,方始停步,緩緩舉起枴杖,對準杜希言的頭顱猛力砸落。

  那枴杖距他面門尚有三尺,已有一股強勁的力量壓到,迫得杜希言口鼻緊閉,無法呼吸。

  突然一根黑黝黝的枴杖從旁邊伸出,插入那白髮老人的枴杖和杜希言之間。兩拐相交,「噗」地大響一聲。

  白髮老人的枴杖被人架住,頓時怒容滿面,睜開雙眼。

  杜希言雖然是駭得要死,但見了這等情形,卻也立時知道這白髮老人乃是活人,決非僵屍。

  他扭頭向另一支枴杖望去,只見一個白髮老嫗,面容也十分凶厲,此時兩個人對視著,神態間流露出明顯的敵意。

  白髮老人厲聲道:「死婆子,你事事與我作對,我瞧你大概是活得不耐煩了。」

  老嫗冷冷道:「少冒火氣,咱們誰行誰不行,拼過才知。」

  雙方口氣中都充滿了仇恨,杜希言忖道:「我得這婆婆救了一命,自然希望她擊敗那老傢伙。」

  白髮老人哼了一聲,突然收回枴杖,道:「好,這是早晚之事,咱們非拚個高低強弱不可。」

  老嫗道:「我隨時隨地候教。」

  她也縮回枴杖,望也不望地上的杜希言一眼。

  白髮老人轉眼望著他,喝道:「起來!」

  杜希言怕鬼之心一去,全身氣力都恢復了,當下爬起來,順手拍拍身上的灰塵。

  白髮老人似是感到奇怪地瞧著他,等他拍過塵土,突然迫近他身前,左手一揮。結結實實的打了他一個耳光。

  杜希言一跤跌倒,眼前金星飛舞,耳朵也嗡嗡的直響。他耳中聽得對方狂笑之聲,心頭怒恨交集,不待對方命令,便又爬起身。

  白髮老人笑聲一歇,道:「你為何還不動手?」

  杜希言心想:「我若懂得武藝,早就把你這狂悖老兒給揍扁了,想是這麼想,但目下事與願違,只好默然不語。」

  白髮老人面現怒色,又喝道:「我說你為何不動手?你聽見了沒有?」

  杜希言覺得這老人發怒之時,很是令人害怕,只好道:「平生未跟人打過架,實是不曉得如何動手法。」

  白髮老人狂笑一聲,道:「打架?憑你也配?你可知老子是誰?」

  杜希言搖搖頭,他又道:「老子就是打架的祖宗,姓許名公強,外號轟天雷的便是,你總聽過老子的大名吧?」

  杜希言實是從未聽過,但口中卻不得不說道:「許老先生大名鼎鼎,如雷貫耳,小可自然聽人說道。」

  許公強目射凶光,道:「你既是識得老子,可知必是奉命來此查探老子蹤跡之人,這一回教你來得去不得。」

  話聲未歇,左手一揮,拳頭飛快的擊中他的小腹,杜希言疼得一彎腰,許公強右腳一提,膝蓋撞向杜希言俯下的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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