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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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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到後來哽不成聲,這兩位貼身侍衛都是功高位低,安靖原一直耿然於懷,此時悔之不及,心中真是悲痛已極。 陳多謙斷斷續續道:「元帥對俺……對俺……就像俺父母一樣,俺陳……陳多謙不會講話,心裏……心裏可……可明白……明白得緊,元帥,那巡撫是……是個文官兒……我陳多謙……看到……文書……便是頭大……幹了巡撫,豈不要了俺的命嗎?」 他話聲未畢,身體一陣扭曲,雙目再也不睜了,安大人恭恭敬敬在屍首前拜了三拜,親自抱起屍體,便往府內走去,其心和安明兒雙雙跟在後面,廣場中眾百姓見到這麼一場驚心動魄之事,眾人愛戴的總督大人危中得安,都不禁暗自慶幸。 安大人抱著屍體走進正廳,端端放在中央巨案之上,他昔年奮發英挺,三十餘歲便為舉國聞名之征西大將軍,此時目睹愛將死去,感懷彌深,不能自已。 其心輕步上前道:「安大人先且節悲,晚生還有要事相告。」 安大人一怔,他見其心滿臉嚴肅,不由心中一凜,悲思略去,神智立清,對其心道:「董公子,有何指教?」 其心道:「大人如此稱呼,晚生如何敢當?就請直呼晚生之名。」 安大人點點頭道:「老夫癡長幾歲,你既和明兒相交,老夫越僭了,董賢侄,此間並無外人,你有要事只管說罷!」 他揮手叫安明兒離開,又吩咐另一個侍衛叫廳外四周警戒,安明兒無奈,滿心不喜怏怏離開。 其心沉聲道:「適才刺殺大人的刺客是西北武林第一高手,天山派掌門冰雪老人鐵公謹。」 安大人奇道:「老夫自信為官尚稱清正,昔年常在軍旅,又未曾開罪武林中人,這冰雪老人為何要刺老夫?」 其心道:「這中間有一個極大陰謀,那冰雪老人受人指使,他知大人愛才若渴,故意在廣場上現露身手,想要引大人走近下手。」 安大人道:「以這冰雪老人高去高來,就是潛身入府圖謀老夫,也是反掌之勞,何必要費這許多事,豈不小題大作?」 其心道:「他此舉定是要教百姓目睹大人被刺,大人鎮守西北,一旦被刺,甘蘭頓失重心,這百姓一傳,西北豈不是民心惶恐,不攻自亂了嗎?」 他此言正是那冰雪老人心中之意。安總督心中一凜,只覺這種看法最是恰當,當下急問道:「此人想激起西北混亂,難道另有圖謀?」 其心緩緩地道:「冰雪老人幕後指使的是西域凌月國主,此人志向不小,不在甘蘭,而在中國。」 他此言一出,安總督驚得站了起來,要知西域數十國,就以凌月國最是強大,往往派兵侵犯中國藩屬諸國,安靖總督曾派兵和凌月國軍隊打了數次,每次都因孤軍遠離,後援不繼,不敢深進而返。 其心這才將凌月國主陰謀原原本本說出,安總督只聽得又驚又喜,緊抓住其心雙手,激動顫聲道:「賢侄立了不世之功,老夫這就八百里快馬稟告皇上,報上賢侄之功,並請皇上定奪。」 其心搖手道:「此事不能延誤半刻,大人一方面分兵拒敵,一方面乘虛直入凌月國攻其不備,敵人就是聲勢再大,也不敢不顧根本之地,如果敵人回師,兩路夾攻,定可奉功。」 他侃侃而談,安靖原總督大是佩服,他拍手傳令那個近身侍衛,低聲說了數句。 過了一會,府外馬蹄聲起,那近身侍衛引進一個中年,正是其心在蘭州城中見到的那儒生。 安總督起身相迎道:「百超,又要擾你清閒了。」 那中年儒生作了一揖道:「安大人有何教我?」 他向其心微微點了點頭,坐在一邊。安總督將這事說了一遍,那中年儒生只是沉吟。其心道:「我知閣下心存疑惑,是以不能決定,小可若處閣下之境,寧信其有而備之,不可不信而不備。」 那中年儒生向其心望了一眼,心中忖道:「好厲害的少年,我李百超豈是不能作斷之人?」 當下沉著說道:「這位董兄說得對,此事關係蒼生氣數,寧信其有而備之,雖是軍旅小擾,萬萬勝過倉促無備。」 他轉頭對其心道:「在下尚有一事請教。」 其心知他懷疑自己,自己單槍匹馬深入虎穴,探得這天大機密,此事驚險,一髮千鈞,又豈是外人所能知道的?別人生疑自是理所當然,當下便道:「閣下只管相詢。」 中年儒生李百超道:「兄臺假傳凌月國主之令,此事關係凌月國之命運,難道無人起疑嗎?」 其心道:「凌月國人視凌月國主如同天神,在下偽裝中了凌月國主迷藥,喪失心智,那些人自是信以為真。」 李百超冷冷地道:「如此說來凌月國中無人,這種小計謀也會識不破。安大人,敵人如此,何足道哉?」 其心見他只是不肯相信自己所說,自己雖是老謀深算,可是對方也是思密多慮,一時之間要他信任,真是談何容易。 其心也冷冷地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上焉者鬥智,每從極普通平庸中出人意料,愈是平淡無奇之計,往往愈能瞞倒自命聰明之人。」 李百超知其心出言相譏,他微微一笑,心中只是想著其心那兩句話「愈是平淡無奇之計,往往愈能瞞倒自命聰明之人。」覺得大有道理。 那安大人道:「百超,你心思周密,本有謀國之才,就是太過多疑,要知宰相肚量可容舟,你看我以誠待人豈會錯了,你該從此方面下功夫,才能領袖群倫。」 李百超恭身道:「多謝大人教訓,學生天性刻薄,如能有大人一半之量,那就行了。」 其心心中也想道:「我平日也是處處防人一著,雖是不至吃虧,可是比起藍大哥、唐大哥為誠為信拋生捨命,那便落了下乘,安大人此言倒正好也點明於我。」 安大人道:「目前大敵將臨,咱們同心協力,共濟危機,還不知能否度過,如果再互相猜忌,那只有坐以待斃了。」 李百超連連點頭,三人低聲密談,其心將強記凌月國邊境的地圖地名都默記了下來,安大人行跡遍西北,聽其心將各地形勢說得絲毫不差,又將敵人各處兵馬配備說得一清二楚,他雖多年未曾再上戰陣,可是到底是統帥過數十萬大軍的將軍,知敵如此清楚,早已安下如何進攻之策。 那李百超見其心絲毫不滯地又畫又說,心中對此人之強記能力不禁暗感佩服,再聽其心所言句句在理,疑心一減,便從大至小,都仔細計畫起來。 他心細程度,比起其心只勝不輸,若說分析領悟到斷,其心勝他多多。他邊談邊寫,過了一個時辰,已密密麻麻寫滿了好幾大張紙,盡是行軍配備,糧食運輸之仔細計畫,真是鉅細大小,包羅萬象,再無任何遺漏,他天生是個計畫的專家;再麻煩的事兒,只要由他著手計畫,都是條理層然,簡單明瞭,設想極是周到。 三人盤膝深談,不覺星移月沉,長夜將闌,安大人見一切妥善,長吁一口氣低聲道:「昔日謝安一局殘棋,已定破苻堅八十萬大軍之計,諸葛武侯池畔觀魚,已安退五路兵之策,但願咱們一夕夜談,能破凌月國主千里之外,也替本朝立一佳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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