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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求名师示勇天津道 访力士订约春申江(1)


  话说霍元甲见农劲荪这么说,低头半晌,忽然望着农劲荪笑道:“这话说来很长,此时我急想把这里的事,拾夺拾夺,快到上海去,且等从上海回来,再向农爷说吧!于今不要说这些闲事,耽搁了时间。”农劲荪道:“专去上海找那奥比音,据我想不至要多少日子,来回打算半个月已足。意外的耽搁,料想是不会有的。”霍元甲道:“就只半个月,我也一时走不了。”农劲荪遂作辞道:“那么我就候着四爷吧。”

  农劲荪出了淮庆会馆,正待回自己的寓所,行到半路,远远的见前面有一大群的人,好像追赶着什么稀奇东西看的样子,一群人都行走得很快。农劲荪的脚步,原比寻常人快的多,此时也存着一点儿好奇的念头,更把脚步放紧了些。刚行了两丈来远,只见前面追赶的人,已都停住了脚,登时围了一个大圈子。

  农劲荪这才从容上前,挨入人丛看时,原来是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汉子,生得浓眉大眼,阔背圆腰,挺胸竖脊的立在路旁,大有旁若无人的气概;一条光溜溜的黑木扁担,一头缠一个大麻布袋,袋里像是很沉重的东西。就这汉子的精神气概看去,虽可使人一望而知,是一个富有气力的人,然毕竟是怎生一个来历,何以哄动了这么多人?追赶着看,农劲荪一时却看不出来,只得拣身旁一个年纪略老,形相和易的人,问怎么大家都追着这汉子看?那人指着两个麻布袋答道:“这汉子的气力真不小,两个布袋里面,共装了一百串大钱,能挑在肩上飞跑,我们空手都跑不过他。”

  农劲荪心想十足制钱,每串总在六、七斤左右,一百串便有六、七百斤,在一般普通人看了,当然不能不惊奇道怪!其实若拿霍四爷的神力比起来,岂不是小巫见大巫吗?不过当今之世,能有几个像霍四爷那般的神力?便能赶得上这汉子的,也就不可多得。

  当下随口又问那老年人道:“这汉子是本地人么?此刻用制钱的很少,却挑这一百串钱去那里使用呢?”那老年人摇头笑道:“我也是这么想,不知道他挑到那里去?我们在码头上,遇见他从船上挑了这担钱上岸,码头上的挑夫,争着要替他挑,却又没一个挑得动,挑夫说至少要分做五担,这汉子不肯,很闹了一会子唇舌,挑夫才放这汉子自己挑去,我们因此跟上来看。”农劲荪点头道:“看装束也不像是本地人。”

  说话时,这汉子一手托起扁担,往肩上一搁,连腰也不弯一弯,和平常挑夫挑二、三十斤东西一般的不吃力。农劲荪原打算上前打个招呼,问问姓名来历,没想到他走得这么快。一则不愿意跟着众人追赶,一则心里也还有些踌躇,觉得这汉子眉目之间,很露出些凶恶的神气,十九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便不问众人追赶的下落,直回到自己的住处。

  次日一早,霍元甲就带了刘震声走来,见面就对农劲荪笑道:“合该我们的运气好,事情非常顺手,我昨日很着虑,没有三、五日工夫,我经手的事,办不停当;谁知竟出我意料之外,只一夜就把所应交涉的事,都交涉妥当了,农爷看是不是你我的运气好呢?”农劲荪听了,自也很高兴的说道:“真是难得有这么顺手的事。既是交涉妥当了,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动身呢?”霍元甲笑道:“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就在今日动身,是决定了的。”农劲荪随即检点了自己简便的行李,就在这日,同霍、刘二人,向上海进发。

  这日到了上海,农劲荪在车站上就买了一份报纸,翻来覆去的寻了一会,并不见有记载大力士卖艺的新闻,心里很觉着诧异?暗想外国大力士,来中国卖艺的事,从来希罕得很,怎么报纸上,会不登载卖艺的情形呢?并且那大力士自己登的广告也没有了,难道就已离开了上海吗?心里一面狐疑着,一面引霍、刘二人,到四马路一家客栈里住着,自己到各处打听了一日,才很失望的回客栈,对霍元甲说道:“我们这番来的真不凑巧,不但不能如愿和奥比音交手,连奥比音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毕竟有多大的气力,也没有方法能看得见了。”

  霍元甲登时立起身来问道:“怎么呢?难道他得暴病死了吗?”农劲荪摇头道:“死却不曾死,不过此刻已不在上海了。”霍元甲道:“只要他不曾死,看他在那里,我便追到那里去,我既是专为找他出了天津,不见面绝不罢休!他此刻到那里去呢?”

  农劲荪道:“我今日已向各方面探听得明白,奥比音这回到上海来卖艺,并不是他自觉本领了得,欺我中国没人,特地前来卖弄的。完全是个雇工性质,由一个外国资本家,想在中国内地,及南洋各埠,做这种投机生意,花重价雇了这个大力士来,到各通商口岸献技,座位卖得极贵,无论卖了多少钱,都是归这资本家的,奥比音只能得当时议定的工资。在上海仅卖了七日,听说资本家赚的钱已不少。直到前日才满期,昨日奥比音已经动身,到南洋群岛卖力去了。”

  霍元甲问道:“怎么说直到前日才满期的话,他们议定的期,只得七天吗?”农劲荪笑道:“不是,这期是上海工部局的期,在上海租界里面,不问要做什么买卖,都得先向工部局里领执照,这种买卖,到工部局领执照的时候,须自定一个限期。听说这资本家原想领一个月执照的,因租了张氏味莼园开演,味莼园租价太大,旁的开支更太多,资本家恐怕演的日子长了,看的人不甚踊跃,反致蚀了本钱,所以只领了七天的执照。第一、二两天,果然看的人不多,资本家正在着急,却被现在上海的几个南洋华侨看上了,要求奥比音在上海演过七天之后,就到南洋群岛去。资本家见南洋有人要求,便欣然答应了。谁知三、四、五、六、七几天,看客每天增加不少;到第七天,看客更是人山人海。资本家到这时,想延期再多演几日,无奈工部局和南洋华侨都不答应,只得到期停演。奥比音已于昨日,跟着几个华侨,动身到南洋去了。那资本家因此地还有些末了的手续,大约尚须迟几天,方能赶到南洋去。”

  霍元甲问道:“农爷曾会见那资本家没有呢?”农劲荪道:“不曾去会,不过他住的地方,我已调查在这里了。”霍元甲道:“我们何彷就赶到南洋去呢?”农劲荪沉吟道:“去是未尝不可,但是奥比音在南洋,毕竟有多久停留,我们不得而知,奥比音的资本家不在那里,奥比音本人,必不能自己作主,和四爷比赛。若等到那资本家动身的时候一同去,来回耽搁的日子,也就太多了,并且还怕他不肯和四爷比。”霍元甲不乐道:“然则我们此来,不又是白跑了吗?”农劲荪道:“我们且去会那资本家谈谈,看他如何说法。奥比音既是那资本家花钱雇用的,主权当然在资本家手里。我们此来是不是白跑,一谈就可以知道了。”霍元甲道:“好。”当下三人便一同去会奥比音的资本家。

  那资本家名叫沃林,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商人,在中国各通商口岸,做过二十多年的生意,很蓄积了几十万元的产业。他的住宅在静安寺路,并不是他自己建筑的房子,他的行踪,从来没有一定,所做的生意,也是看市面上那项生意好做,便做那项生意,投机性质的居多。这日霍元甲等三人去会他,凑巧他正在家中,农劲荪投了自己和霍元甲的名片,并对传达的人略述了来拜访的意思。沃林出来,迎三人到客室里。

  农劲荪见礼之后说道:“我们都是住在天津的人,近来因见上海新闻纸上,登有奥比音大力士在张园献技的广告,并有欢迎敝国自命有气力的人,出来比赛的话,这位敝友霍元甲君,就是敝国自命有气力的一个,因不肯辜负奥比音大力士一番登报欢迎的盛意,特地从天津到上海来,不料昨日到时,奥大力士已离开上海,又到南洋献技去了。经我向各方调查,才知道奥大力士此番来上海南洋献技,是由先生出资聘请来的,一切的主权,都操之先生,为此就和敝友到先生这里来,敝友已是决心要和奥大力士比;但不知尊意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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