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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父亲向恺然的一生(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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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柳森严又跳了出来,要与训练所总教官顾汝章比武。因为他是长沙人,训练所和技术大队的教官都是北方人和外省人,听说那柳森严要找他们比武,都事先约好:“谁抽签碰上柳森严的,只许打赢,输了不准下台”。这种情况被李丽久和父亲晓得后,认为这样会更加造成武术界的分裂,南北矛盾更深。柳森严没有什么本领,可社会上捧他的人很多,基本上是大西门挑箩的,和鱼肉担子等一些爱闹事的人,弄得不好,他们在下面起哄,也很麻烦。经研究决定不要教官参加,改由两处各选出二十名学生参加比赛。 当时两边的学生,都只学了六个月的武术,连套路都不顺畅,拳击摔跤也只学了基本功,摔打不满一百小时。而外面报名的,都是些各县的师傅,起码的也有多年的武龄。六个月的武龄学生不敢报名,到最后是由教官指派出来的四十名,通过短时间的集训后,首先明确了交流经验、增进友谊,虽力争胜利,但要注重武德。可是学生们心里总认为人家的功夫深,自己学的太少。同时大家脑子里有个柳森严,虽明知柳没有什么真功夫,谣传的都是牛皮,但也知柳的身体灵活、跳跃很快,不能掉以轻心。 比赛开始后,看到外地的选手对技术大队和训练所的学生比武的结果,学生都是以拳击和摔跤把对方打翻在地。有的打得头破血流,抱头败下。可说是没有一个不打赢的。两天的比武结果,告诉了学生,可以大胆的打下去。第三天,技术大队宁得生抽签碰上柳森严。心情矛盾。打不打?打吧,只许赢,不准败。叫名二次,宁才答“到”。上台后,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走了一圈,宁见虚实,一猫腰直冲柳下部,抱脚即丢,把柳丢出。但柳不松手,硬在倒地有依托后把宁也拖倒下去,本来“倒地算输”。柳已倒地,把宁拖下去的,两人在地上翻滚起来,裁判吹哨子停止,不听,三次吹哨子不听。只得扯开,这时台下起哄,大喊“两个人打一个,两个人打一个”,裁判虽把柳和宁扯开了,但台下捧柳森严的那帮人大喊大闹。无法继续比赛,当天下午就停止比武。 第二届省武术比赛结果,取一二三名的都是训练所和技术大队的学生。后来湖南派代表团参加全国和华中运动会或武术比赛,也取得了前三名的好成绩。湖南的武术是当时全盛时期,全国第一。毕业的学生,后来在武术方面和抗日战争中,都做出了一个国民应该有的事业。因在训练所除锻炼武功,还教育学生有高度的爱国主义精神。 稍后,何键要父亲在又一村办一个“国术俱乐部”,还要父亲到上海请报社派记者来湘参观,想在全国的报纸和杂志上宣传湖南的建设成就。还要在技术大队和训练所毕业的学生中,选派十名去上海学习国乐。政府当时只有军乐队,想训练一班国乐,能演出、能在电台播声。还要能参加祭孔仪式,奏韶乐。学国乐的时间是六个月,要达到那么高的演奏水平,确实不容易。 办国术俱乐部,也是别的省份没有样板可学的。既要和游乐场一样,又要带国本性质。父亲在上海的出版界和新闻界朋友多,很快就邀请来湘参观了。与此同时,邀请了工程师童群章和美术布置方面有一定水平的人去上海、南京、杭州、天津、北平,参加各地的大型游乐场,又参加各地武术团体的锻炼情况。再找上海有名的国乐家郊觐文老先生,研究派学生学习国乐的事宜。郑觐文老先生是上海有名的国乐专家,不但能演奏,而且会制造各种民族乐器。他在上海创建了“大同乐会”,有会员六十多人。 这是一个业余组织,每期学习两个下午。有时还举行音乐会,参加政府举行的宴会伴奏,去电台播音。尤其是外国音乐家来沪公开演出,不论个人音乐会或大型音乐团体来开音乐会,大同乐会就在外国人开音乐会的对面,或邻近剧场,对台演出国乐。他是有意“唱对台戏”,非把外国音乐会挤垮不可。这是中国人对外国人来华演出、淘金、耀武扬威的一种打击,虽说不免过于狭窄,但也表现了他的爱国精神。郑觐文老先生有一班制造民族乐器的师傅。成立了一个民族乐器陈列馆,有乐器二千多件。 郑老先生对民族音乐学识渊博、技艺精湛,培养了很多学生,是当时有名的国乐专家。父亲在沪写小说时,结识了他。这次湖南要派十名学生去沪学习一事,与之洽谈。郑认为六个月时间太短,要求达到的目的过高,就是有一般演奏水平的人,要能以乐伴武,宴会伴乐,还要能祭孔,奏韶乐,上电台播音,没有一定的水平,就是勉强演出,也是不会有好效果的。音乐不同武术,有其艺术性。我们十个人,虽是从音乐成绩比较好的青年中挑选出来的,但自己从没有想到会搞专业音乐。 趁记者参观团返沪之便,我们同道到了上海,在亲戚李景年事先安排的住处住下。第二天去大同音乐会,拜见郑觐文老先生。郑老年已七旬,生病睡在床上,不能亲自授课,由名演奏家卫仲乐先生任教。首先,弹琵琶示范,问谁学这种乐器?我们眼都看傻了。没有人敢领受,我就答应学。以后每示范一件,便由一人领受。十样乐器分配后,发了乐谱。每天上午学习半天,下午自学。学费很贵,每天要十元大洋,每月二百六个元。教我们十个人的任务是很重的,原因是我们的音乐细胞不多。我将这情况写信向父亲汇报,答复是:“明知任务重,而又非故胜不可。唯一的是‘苦练’,‘苦学’,‘苦钻’,以十倍的毅力来完成学习任务。这是命令。”我们也认为既然政府派来了,花这么高的学费,不学成是无面见江东父老的。 经过头个月的苦学苦练,才能把乐器弹吹出声音来,可以读出曲谱的节奏。第二个月能看谱弹曲。第三个月能完整的奏出一支曲谱。六个月下来,可以合奏三支曲牌,我个人和两个同学可独奏琵琶、二胡、笛子两支曲子。结业时,做了全套乐器,共计十二什,每人发了一套哔叽演出服。在这同时,父亲写信要我去吴鉴泉家学太极拳,吴师爷还带我去上海精武体育馆拜见了佟忠丈老师父,也知佟老学了摔交和骑射及弹丸。 精武体育馆是霍元甲创办的,教师有十多人,武艺高强,是上海最大也是全国闻名的武术馆,能参加学习就是幸事。很多人早就知道我父亲的名字,有的交往甚密。学音乐要留指甲,手要柔软,练武则要用力,常把指甲弄破。二者有很大的矛盾,我当时是双重负担。在音乐与武术两方面,我是喜爱音乐的,但又认为精武馆的老师是难以与从的。回长沙后,向政府作了汇报演出。在短时间内学到这程度,算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接着,成立了国乐杜,要求做到以乐伴武,参加宴会伴奏。我因感到学历不足,就向父亲请求,第二次再去上海学乐,他同意了。到上海后,除以大同乐会为基本学习基地外,并参加了沪剧团和苏州评弹演出和伴奏。又找到卫老师的大徒弟秦鹏章,和他一道参加电影公司的活动,在周旋主演的《十字街头》的拍摄中伴奏。通过这次学习,提高了音乐、戏剧、曲艺的演奏能力,又广交了上海武术界的前辈。他们都与父亲有交往,对我也特别器重。回长沙后,在俱乐部国乐社里,组织大家重新排练,达到了能以音乐伴武,能在宴会上伴奏,在电台播音乐,对外开放,参加的人很多。开过音乐会,组织大家欣赏唱片音乐会,把国乐搞得火红起来。父亲这时才对我说了一句有鼓舞的话,他说:“你没有辜负我的培养。” 民众国术俱乐部设有游艺大厅,内有各种测力拉、抓、打、推、提的机器,有乒乓球、棋类、报刊等。有考尔夫球场,有健身房,分健身室,四壁装有人高的玻璃墙,有摔交房,四壁是弹簧墙,垫有地毯,有拳击房与拳击台,有各种辅助器械。有射箭场,有京剧院和湘剧场,票房、播音室(我在上海买回能一次自动校唱片的大型播音扩音器,耗资五百多元)广插相声器布满俱乐部各处,每天播音三次。 此外,还举办过多种武术和游泳、跑马、摔交、拳击、爬山、自行车等运动的比赛,开办了太极拳和其他拳种的学习班。每天早晨,父亲教太极拳研究班,我教市政机关公务员的普通太极拳班。健身房有白振东教官教拳击,刘杞荣教摔交,王荣标教通臂、劈卦拳。下午四时起,游客挤满各部门。晚上,看戏的、喝茶的、吃饭的、打考尔夫的,好不热闹。可算是全国最大的、形势多样的游乐场所,政府接待中央要人和外国游客都设在俱乐部,一定有武术表演和国乐社的音乐伴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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