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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本来,方敏的性格,和尚金花可以说是毫无相同之处的。尚金花虽然是佛门高人,千芥大师早已看出她娇纵浮躁,不是佛门中人,根本难窥佛门上乘内功的门径,而且她胸襟行事,也没有一件可以和方敏相比。若说她美丽出众,则方敏不是登徒子弟,绝不会将“情爱”两字和美貌连在一起。但是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尚金花会如此吸引自己,而自己又会这样地倾心于她!

  “情”之为物,本来是不可以捉摸的事,古今中外,不知有多少不了解的情爱,作书人也不必在此,一一举例了!

  当下尚金花见方敏只是呆呆地站着,一声不出,不由得嫣然一笑,转过身去,要和父亲下楼去了,方敏急忙跟在后面,但走了不到两步,忽然觉到身边一阵微风掠过,已有一人,拦到了自己面前。

  方敏急切间未曾看清是谁,还只当是叶映红追了上来,忙道:“叶姑娘”三个字叫出了口,才抬起头来,一看拦在自己前面的,根本不是叶映红,而是那个老道士,两眼精光四射,正望住了自己,回头一看,叶映红不知已在什么时候离去了。

  方敏不禁好笑,但德不到老道士为何拦住了自己,便道:“道长,请让一让道。”那老道士缓缓地道:“将你手中七孔刀给我看一看?”语意极是柔和,丝毫也没有强迫命令的意味,但是却有一股令人不得不服从的气概。方敏不自由主,几乎已要将七孔刀向他手中递去,但接着一想,这老道士究竟是什么人,自己也还未知,七孔刀不但是温婆婆心爱之物,而且上面已染有剧毒,若是交到了坏人手中,持以为恶,还当了得?因此已将伸出的手,又立即收了回来,道:“七孔刀便是七孔刀,有什么好看的?”身子一闪,便想从侧旁绕过去,下楼去追赶尚金花。

  他这里身形甫动,老道士如影附形,也向侧一移,仍然是拦在他的面前,道:“将你手中的七孔刀给我看一看!”依然是那句话,而且语气也依然是那么的平静。方敏心中一怔,暗忖这老道如此怪异,不是绝世高人,便一定有一种极是邪门的内功,因为自己这柄七孔刀,差不多只要一经亮出,不等动手,一干武林中人,便已然大惊失色,但他却面上毫无惊慌之色!因此便向后退出几步,道:“道长不知如何称呼?为何一定要看我手中的七孔刀?”老道士面色一沉,道:“我要看看你是否偷了我的东西!”

  方敏更是大惑不解,笑道:“道长此言,可就不对了,我与道长尚是初次见面,怎会偷了你的东西?”老道士道:“是与不是,一看七孔刀便知道,快拿来!”方敏见老道士渐渐地不讲理起来,心中大是不悦,道:“不拿来又怎样?”老道士一笑,道:“本来我不愿意和你动手,但此事事关重大,你不给我,我就要动手抢了!”方敏见他讲得轻松无比,虽曾见他和北天山七禽大侠马算子比试轻功,连马算子都抓他不住,可知他功力一定不凡,但方敏心中却也未免不服,暗忖难道真的那么容易,说动手抢,便容你抢了去?也一笑道:“如此再好没有!”老道士“哈哈”大笑,笑声一点也不做作,回过头去,向七禽大侠马算子道:“老马,常方言道初生之犊不怕虎,这句话当真一点也不错!”笑眯眯地向方敏道:“小娃子,准备好了没有!”方敏见他行动之间,气度甚高,大约真是在自己的七孔刀上面,发现了什么可疑之点,因此才要刀来看个究竟,早知如此,他第一次开口时,将刀交过,也就避免与他动手,但此时话已出口,自然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凝神贯气,道:“晚辈准备好了!”

  老道士又一笑,道:“那我就动手了!”口说手动,身子却仍然不动。

  方敏右手紧握刀柄,左手放在腰际软银杖的活扣上,准备万一七孔刀护不住时,还有软银杖的杀招可使,道:“请!”

  那老道士又向方敏看了一会儿,突然向前一步跨出。那一步,又快又怪,竟是向方敏身边斜跨而来,方敏一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老道士右脚刚提起,尚未落地,已经转过身来,左臂一挥,径向方敏右腕抓到。方敏见这一抓,除了带起一股无声无息,力道坚韧已极的劲风之外,也并无出奇之处,手腕一提,倒转刀柄,便向老道士手心的“劳宫穴”撞去。

  老道士“啊”的一声,道:“小娃子,你如此年纪,武功造诣已然若是,将来前途,非可限量,但这一撞,虽然又快又稳,却是气力未逮,若是对方;手臂一缩,后力不继,便难以乘胜制敌!”一面说,一面果然手臂一缩。方敏七孔刀刀柄,离他手心,尚有半寸,招式已老,一如老道士所言!:方敏为人本极聪明,立即悟到老道士所说的,是上乘武功之道,赶紧一缩手,道:“多谢前辈指点!”老道士呵呵一笑道:“我向你拿刀看,却便宜了你。”方敏知道老道士那几句话,虽是针对刚才自己倒转刀柄那一撞而言,但:手的情景来,若是早明此理,不出十招,便可胜叶映红!就凭他这一句话的指点,已然获益匪浅,如此高人,岂可与之相斗?刚待罢手,手上一紧,定睛看时,七孔刀已被老道士食、中两指夹住。

  方敏见他所夹之处,正是七孔刀锋利无比的刀锋,忙道:“道长小心!这刀上有剧毒!”

  老道士一笑道:“小娃子心肠倒好,和你那师父温老魔婆不一样,可惜!”方敏见他也如此称呼温婆婆,心中又不免有气,手腕上刚一运劲,突然一股大力,自刀柄处撞来,五指不由自主一松,七孔刀便已到了老道士的手上,简直一点考虑的余地都没有!

  急切间,方敏大吃一惊,左手一按,已解了软银杖的活扣,银虹陡生,“呼”的一杖,向老道士当头压下。两人相隔极近,方敏这一杖去势又急,待到软银杖出手,方敏才猛地省起:啊!不要误伤了这位前辈高人,但想要收势,已自不及,软银杖夹着雷霆万钧之势疾压而下,到离老道士头顶尚有尺许时,老道士才像突然惊觉,扬起了手中拂尘。

  拂尘上的马尾,被方敏软银杖上带起的劲风,吹得四下飘拂,眼看这一杖,非被压中不可,但突然之间,拂尘上的马尾,突然收成一束,向上卷来,将软银杖狠狠缠住。

  老道士顺手向下一拉,方敏便觉得下盘不稳,急沉真气,以免倾跌时,手上一松,软银杖已然被脱手拉下,那老道士也不将杖接在手中,马“呛啷”一声,软银杖掉到了地上。

  两个照面之间,方敏两件兵刃,便一齐失去,知道这道士武功之高,已臻绝顶,绝对无法与之抗拒,连软银杖都顾不得拾,便向后退了开去,刚一站定,恰好老道士向他望来,面上隐有不愉之色,道:“小娃子,刚才我还道你心肠颇好,和温老魔不同,如今看来,竟也是大同小异,刚才那一杖,若是换了旁人,怎能接得住?”方敏心中一怔,暗想:难道温婆婆果然是行事狠毒之人?不然何以连这个前辈高人,都如此说法?他心中只顾想心事,却忘。了替自己辩护刚才那一杖,只因为七孔刀骤然脱手,一时情急,才使出的,并非有意伤人,一杖压下之后,心中还曾好生后悔来着!

  老道士一面说,一面横刀审视,映着日光,只见七孔刀上,泛起一阵蓝殷殷的光芒,不由得一惊喝道:“好小娃子,果然是你偷去的!”

  方敏被他一语惊醒,道:“什么东西是我偷去的?”老道士一提七孔刀,道:“看你貌相,生得颇是忠厚正直,原来却是和温老魔一样,外观慈祥,内心狠毒,我已数十年未开杀戒,不能因此破例,但却要将你交给昆仑派处置,温老魔若是敢寻昆仑派的麻烦,只叫她来寻我好了!”

  ▼第二十六回 含冤莫辩只求清白许诺言

  方敏本来对这老道士,心中极是尊敬,但如今一则他“温老魔”长,“温老魔”短地称呼他心目中至亲至爱的温婆婆,心中已然不快,二则听说他要将自己交到昆仑派手中,更是气愤难忍,三则这老道士讲话颠倒,谁又曾偷了他什么东西来?因此抗声道:“道长,你话可得讲清楚些,昆仑派人,正恨我人骨,你要将我交给他们,技不如你,我也无话可说,但我师父温婆婆,不是什么老魔,我也未曾偷过你什么东西,可不要胡言乱语!”他讲到后来,因为心中气愤,语气已然极是严峻。

  老道士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挂在他口角处的笑容,已然消失,道:“照你说来,你并未偷我什么物事,你难道还有办法,在其他地方找到天下罕见的蓝蛛不成?”方敏一听“蓝蛛”两字,心中猛地一怔,道:“你说什么?蓝蛛?”

  他心中已然记起那晚上的事:他在古墓之中,曾杀了两只穷凶极恶,色作殷蓝的大蜘蛛,还是关在金丝笼中,显然是为人所蓄养,因为身上别无暗器,却是以七孔刀将蓝蛛连笼剁成两半的,难道就是因为杀了蓝蜘蛛,所以刀上便沾上了剧毒,伤人立毙么?又难道这样丑恶剧毒的毒虫,竟是这样一位高人所蓄养的?心中急切无比,只等老道士的回答。

  老道士道:“不错,你可是偷了我的蓝蛛,以毒液涂在刀上?”

  方敏却答非所问,道:“你那蓝蛛,是养在贵阳城外,一个古墓之中的?”老道士道:“你反问得好,除了那处,还有什么地方?如今你将蓝蛛搬到什么地方去了,还不快说?”

  方敏怒道:“道长,看你模样,也是前辈高人,却如何蓄养了这般剧毒的物事,若非用来害人,要它们来何用?”老道士面上笑容重现,道:“想不到你倒是行侠仗义之人。但我问你,你将蓝蛛的毒液,涂在七孔刀上,却又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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