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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


  鸨母忙道:“就在今天午后,又来了一个佛爷,与那位佛爷咕噜了几句,那佛爷就匆匆跟着走了,临走还说过几天要来——爷们可得请早——”无情爷看了文士和壮汉一眼,点头道:“咱们走!”

  葛品扬松了一口气,暗道:“这倒好,免得我们再费事试探,原来和尚已经走了,还有,老怪物他们原来也是要找贼秃的——”

  无情翁等三人匆匆走出,那壮汉兀自哼道:“好闷气,老大,何不把那几个兔崽子拉出来,给他们一点‘乐乐’出口鸟气!”无情翁低喝道:“正事要紧,快,说不定正是他们已经东来!”

  鸨母送丧似的寒着脸,对着他们背影骂道:“老吝啬,一只脚已进了土,还想找——”

  葛品扬一笑走出道:“好啦,我们也要走了!”

  鸨母忙道:“三个凶神已被打发走了,爷多坐坐——”

  这时罗集也已打发了赏金,和赵冠一起走了出来,赵冠急急忙忙当先走出大门。

  罗集向鸨母一瞪眼:“好扫兴!大爷们有事,叫姑娘们好好将息,等大爷们再来——一人一个——咳咳——你请坐!”一挥手,把鸨母推到角奴坐的“春凳”上,直喘气,却犹自张手叫道:“爷,下次再来呀,等着爷们呀!”葛品扬等三人匆匆赶回客栈,一点也未觉察到当他们离开时,由“汉宫春”后院屋脊上先后飞起三条人影,一闪而逝。如果他们三人知道那三条人影是谁的话,首先,葛品扬就会一跳三尺高。

  时正二更左右。

  三人悄悄穿窗回到房中。

  依照小圣手的意思,一定要探一探悦来客栈。妙手空空儿则极力主张先追踪无情翁等三人。却都被葛品扬抢头否定了。他的理由是谋定后动,欲速则不达,要与司徒求计议后再作决定。

  赵、罗二人无话可说。

  赵冠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低声道:“那些丫头,弄得我一身大汗,想洗个澡,不早了,睡觉吧。”葛品扬一眼瞥见自己炕上枕下露出一截纸角,遂往炕上一倒,搭讪道:“正宜养神,准备办大事。”抽出纸条一看,竟是两份字条。

  一份是弄月老人留的——“火急!速告品扬,魔踪已现卧龙寺,必须小心!”

  一份是医圣毒王司徒求留的——“据悉,番僧四人,化装寄迹卧龙寺,八仙庵亦有敌踪,老汉往晤白老,你们自作决断。”葛品扬翻身而起,把字条分向罗、赵二人一甩,道:“这是安眠仙丹,二位好好歇着吧。”一面匆匆脱衣、换装、易容。

  赵、罗二人交换看过字条,你一拳,我一脚,比葛品扬准备得更快——

  卧龙寺在开通巷西口,为汉灵帝时所建,隋代改为“福应禅院”,唐时因供有以画佛像传名千古的吴道子所绘的南海观音菩萨像,因名“观音寺”。宋初,有高僧“维果”长卧寺中,太宗赐名为“卧龙寺”,沿用下来,历史悠久,有“长安首剎”之称。

  “八仙庵”则在东关外的长乐坊,原为唐代兴庆宫的一部。据传:宋时郑某遇八仙于此。庵门上有“长安酒肆”石调,另有一碑,刻着:“唐吕纯阳先生遇汉钟离先生处”十三字。此庵为道教之遗迹。而卧龙寺则是佛家法地。

  一佛剎,一道场,方向也不同。

  依葛品扬的意思,为了兼顾两处,由自己独探卧龙寺,赵、罗二人则可双奔八仙庵。

  可是,赵、罗二人却认为番僧有四人之多,如再加上先到悦来客栈的两个,可能同在一处,太过于凶险,三人同行,还嫌人单势孤,如何再能分散?因此,他们坚持同探卧龙寺。

  时近三更。

  古剎幽清,静寂如死。

  三人鹤伏蛇行,登高窜远,终于在后殿发现灯光,并听到有喝骂声音传出。

  三人心中一紧,分为三路向前欺近。

  葛品扬找到一个风洞,以“倒挂珠帘”式,勉强可看到里面竟是一间精舍,大约是方丈室。梨木八仙桌上,杯盘狼藉。

  青灯摇曳下,背向风洞这边,大马金刀地坐着两个黑衣和两个白衣的高大身影。

  葛品扬一眼便可看出他们是戴的假发,两腮一片铁青,显然经过修剃。

  左首跌坐着一个枯瘦老僧,瞑目有如入定,神色十分肃穆。

  右面,赫然站着无情翁和那个中年文士与虬髯牛眼大汉。

  对面,则是两个穿着大红袈裟,一个头大如斗,一个面如金纸的番僧,巨鼻陷目,十分威猛、狞恶。然而现在他们却好像是待宰之羊,两手掌撑地,跪在地上,仍如两尊铁塔。

  只听右首白衣人中那个比较高瘦的竟用汉语向无情翁道:“钱护法,本教属下擅自涉足花街柳巷,虽说本教有欢喜禅之功课,但他二人招人注目,影响我们大计至大,你看如何处置?”两个红衣番僧立时向无情翁投去一瞥眼光,意似说:“请多帮忙!”

  葛品扬暗惊道:无情老怪怎么做了他们的护法,教有教规,该如何办,便如何办,为何一定要向老怪物请教?好番秃?明明是施展怀柔手段,表示尊重老怪物等人,确有一套手腕呢!只见无情翁冷冷地道:“既然贵教有欢喜禅的功课,那么情有可原,以后叫他们注意检点一些就是。如恐有碍眼目,只须略事改装,即无问题!”白衣人哼了一声:“巴桑、巴戈,听到没有?快谢过钱护法,如非钱护法说情,至少各罚三百法藤或罚回去坐关三年。”葛品扬一听,原来这两个红衣番秃,名叫巴桑、巴戈。

  只见两个番僧满面喜容,咧开大嘴,右脚后退,左掌前伸,向无情翁行了一个中原未见过的番礼。无情翁欠欠身,冷冷道:“免了,今后二位最好注意一点。二位虽是呼啦大法王座下降龙弟子,功力高强,但如被五凤帮、四方教的人跟上了,却难免打草惊蛇,有误法王大计。”巴桑、巴戈连连点头。

  只听黑衣人中的那个瘦麻杆沙哑地道:“并非佛爷怕了谁,就是力战,也可横扫中原,咱们法王计划已久,只是碍于某种原因,未便轻动。现在,难得有此机会,什么天龙堡、五凤帮、四方教的,正自火并,又有三位出面接应,咱们法王多多借重,只等八月十五之战,他们互相拼得差不多了,咱们再把存下的一举吃掉,你们三位就可登上中原武林盟主宝座,那时,哈哈哈——”葛品扬听出一身冷汗!

  他暗叫道:“好险!如果不知道有这种意外巨变的话,不但自己设法使师父师母破镜重圆、龙堡凤帮联手同御外侮的计划付之东流,天下武林,亦将再无瞧类!番秃这着棋委实狠毒,竟会利用无情翁等人作内应。别说西域武功奇诡,单是无情翁等人,如果有心独树一帜,趁中秋大会龙争虎斗,难免都有极大伤亡之际,突然发难,也已够头痛的了——”突然一声得意的狂笑,不但打断了黑衣人的话,也打断了葛品扬的思潮。笑声如刀割锥打,使人入耳头昏眼花,真气欲散。葛品扬大骇之下,一面运功抵抗,一面准备火速脱身。

  只听笑声落处,那高瘦白衣人冰冷的声音道:“中原武林,虽说尽是些不值一击的土鸡瓦犬,胆子倒是不小。巴桑,你这笨牛,知道外面一共有几个送死来的?”巴桑粗暴地怪笑道:“太少了,二三个吧!”

  “至少有五个!”冰冷的声音哼道:“正好下酒,为我挖出胆来,看看有多大,放跑一个,你就滚回去!”葛品扬心胆俱裂,从未有过的震骇,使他忘了一切,右臂挥处,一掌震开“风洞”。

  轰然一声大震,木石飞溅如雨。

  葛品扬已撤出三丈外,但他并不逃走,为了便利赵、罗二人脱身,故意以掌震墙,吸引对方注意,一面大叫道:“快走!”只听一声咯咯怪笑:“走不了,给佛爷留下命再走!”

  呼地一声,一团红影猛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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