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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二


  葛品扬知难善了,先发制人,运足先天太极真气,挟“天风三式”的威力,迎着红影击去。

  扑来红影,正是巴桑。

  来势太急,葛品扬的掌风也如天风鼓浪呼啸而去。巴桑在一丈外和葛品扬的掌力相遇,一声怪吼,一声大震。巴桑双掌一抖,虽把葛品扬的掌力震开,人也半空翻落。

  葛品扬一见,以为对方也不过如此,胆气陡壮,不容对方换气变式,打蛇随棍上,弹身疾扑,连加两掌。猛听身后弄月老人急喝道:“速退!”

  连转念都未来得及,一股阴风已然罩到,身形一震,眼前一黑,刚觉后领被人一把提起,便即失去知觉。却是弄月老人凌空飞渡,把垂直下落的葛品扬抓住,空中蹬脚,刚要掉头腾起——

  忽听一声冰冷的狂笑:“老头慢走,给佛爷留下!”

  一股极大吸力,好像无形巨网兜来。

  弄月老人知道厉害,顺着原先去势,猛运先天太极真气,趁对方双掌虚抓,一口真气刚泄,重换第二口气的空隙,身形猛抖,摆脱吸力,腾空飞起,如破网之鱼——只听冷冷的声音笑道:“你走不了,谁也别想活着走,回来!”

  冷喝声中,白影横空,挟着凌厉无比的劲风截扑而到。

  弄月老人身形落地,犹未站定,劲气已笼罩全身。

  先天太极真气自然反应,与成旋急转的劲气所汇成的强大的吸力相接,发出“刷刷”的摩擦声息。弄月老人一声长啸,使出终南绝学“太乙分光指”,一招“捕风捉影”,抓向扑来的白衣老人胸前游机、华盖等死穴。出手如电,深得以快打快、抢占先机之窍,不愧绝顶身手。

  白衣老人骄狂自负,原以为可以手到奏功,完全是一派攻势,又猛又急。

  不料,自恃天下无人破解的域外绝学回旋轴心转的掌风所到,对方不但没有如所预料地被回旋的劲力夺失重心,向前倾倒,反而纹风不动,刚要变招,对方的指风已在胸前弄影。白衣老人身在半空,来势劲急。好像向弄月老人猛撞过来,又正当出掌吐劲之际,胸前门户大开,双方距离不足一丈,连闪避的余地都没有。名家交手,快如电光石火。

  照说,白衣老人在这种专破内家真气的太乙分光指之下,被袭之处又是胸前死穴,应该非死即伤,决无幸免之理。然而,他却偏偏就在这间不容发、连转念也来不及的空隙之间,上身疾仰,如鸭子浮水,全身由弧线变成了横躺,向下疾落,脱出了险地。弄月老人疾喝一声:“好!”

  趁着招式未老,五指箕张,一招“天网下垂”,紧随对方下落身形猛抓而下。

  白衣老人早在上身疾仰间撤回双掌,这时右臂一圈,划了个半弧,如同裂帛,“啪啪”两声,弄月老人抓下的指力,竟顿被恰到好处地消解于无形。弄月老人心头一沉,长笑一声道:“瑜伽‘空心诀’,名不虚传,失陪了!”

  话声中,腾身而起,破空疾射,“了”字落处,已在十丈之外。

  白衣老人再也提气不住,身形直向下坠,将及地面,方始猛翻一个觔斗,脚落实地。

  弄月老人摆脱了白衣老人,正暗暗松了一口气,忽又闻两声冷笑,两团黑影已捷逾鬼脸,一右一左,封死他的去路。一瞥之下,看出是两个死眉死眼的老者,一式的一字横眉,晦气色脸,黑衫遮过脚背,双手交迭,端举胸前,不但面貌相同,显然是一对孪生兄弟,且连动作也是一模一样,透着诡秘。弄月老人深知来者不善,却奇怪对方因何未立即出手,正待发话——猛然发觉对方四道绿阴阴的眼光死瞪着自己,配上冷酷无表情的死人脸,更加显得阴沉怕人。弄月老人一接触对方眼光,便心生寒意,打由背脊上发冷,眼神竟为对方所吸引,不由看主地也看着对方。对方纹风不动,活像两具毫无生气的僵尸!

  弄月老人一身绝学,深藏若虚,且见多识广,一感心神恍愧,真气难聚,立时警觉不妙!显然,对方是在施展一种无形禁制之术,或一种邪门心法。

  他忙提运宝功,潜行龟息,表面神色未动,装作不知不觉,实则神归紫府,气纳丹田,也是一动不动。三人鼎足而立,相距丈许不到,不但互不开口,连一点动作也没有,简直像是三尊泥塑木雕的偶像一般。两个黑衣老人,目光越来越盛,碧光胶腰,阴森之气使人发抖,无形的慑人之力使人感到窒息——喝叱声中,怪笑不绝。

  二十丈外,那两个红衣番僧和妙手空空儿罗集与黑白小圣手赵冠二人,正捉对儿厮拼着。

  两个番僧,似乎故意卖弄,并不急于求功,以猫戏老鼠的姿态,把罗、赵二人逼得手忙脚乱。罗、赵二人,已竭尽所学,根本无心缠斗,只想得空突围。

  可是,有心无力,对方逼人的威势,使他们招架不暇,黑白小圣手连想施展“黑白飞丸”的手法也都没有机会。事实已明白地摆在眼前——

  对方还有两个白衣老者,负手于背,正难得悠闲地并立在殿脊上袖手观战,好像完全未把弄月老人等放在心上。又似乎在观赏练功的“喂招”,大有不妨多看看中原武学,无须急急,等差不多时再一举揭下,扫数打尽之概。无情叟钱大极和那个中年文主、虬髯壮汉三人,也排立于殿檐边沿,静静观战,不时低语说话,似乎在商讨着什么?

  突然,那两个白衣老者中,始终未出过手的那个向他们三人微一招手。

  无情翁等三人掠身过去,还未开口那招手的白衣老者已干笑一声道:“请问三位护法,知道他们是哪一路的么?”

  无情翁咳了一声,指点着道:“一个是终南弄月老人-另外三个小子,虽然改了容貌,老夫——咳咳,尚不能十分确定,且让老夫把他们拿下再说!”说着,向弄月老人扶在肋下的葛品扬看了一眼,双眉一蹩,便待-

  左面那个曾和弄月老人交过手的白衣老人突然冷哼道:“杀鸡何用牛刀?两个黑尊者,一个已足够打发他们,咱们不过想看看中原武林到底有些什么玩意?原来都是——嘿嘿,只要一声令下,还不是风卷残云,一举歼灭!”无情翁闻言暗哼,忖道:“好大口气!看情势,弄月老儿等也确实危殆——照说,刚才弄月老儿所露的一手,该已够使他们知道中原人物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一挫他们大言不惭的气焰了,反正是与他们彼此利用,且看最后到底谁利用谁?——只是,目前只怕弄月老儿要活该遭劫在此,如何再救这姓葛的小子一次?”另一个白衣老人仰面哑声道:“终南可是也在‘六大门派’之内?也不过如此,看来,咱们法王也太多虑了!单凭咱们这几个,已足可横扫‘六大门派’,什么天龙堡,五凤帮,和那他妈的什么教的!哼哼——”突闻两声怪吼——

  巴桑和巴戈这时似已无意再缠,有心示威,同时吐气如牛,逼进数步!地皮震动,双臂挥舞,各吐三掌。罗、赵二人在这种迅雷暴雨猛袭之下,哪里还能闪避一只有挥掌硬接。

  “膨喷喷!”三声大震过处,罗集啊哼一声,连退九步,才勉强稳住马步,一式“花底渡驾”,斜掠出二丈之外。赵冠星眸大张,胸前起伏,几乎仰面翻倒。

  巴桑、巴戈则同发怪笑——忽听赵冠大喝一声:“打!”

  双掌疾扬,八颗黑白棋子,犹如飞蝗,向欺步进逼的巴桑、巴戈激射而去。

  巴桑和巴戈却依然怪笑如故,四臂齐张,乱划弧形,一翻一兜间,袖风刷刷,竟把八颗飞射如电的黑白棋子一一收入袖中。巴桑一伸大手,掌心中承着二颗棋子,一睁牛眼,呷呷而笑:“奶奶的,居然还是白货(银子)呢,又可去住上三夜——”他又猛然住口,吼道:“佛爷有的是金子!去你的!”抖手一甩,四颗黑白棋子,比箭还疾,直射赵冠。赵冠原想借棋子一阻对方急势,以便换气,能伤人更好,不意一下子悉被对方收去,吓得连准备随后打出的棋子也不敢再白送了。四颗棋子破风作啸,劲力之强,竟比自己打出的还要迅疾,大吃一惊,连忙一拱手,嘿了一声道:“物归原主!小爷失陪了!”顺着棋子怒射之势,一招“九转还珠手”,劈空连抓,人也弹身而起,同时大喝道:“三手兄,快抹油!”妙手空空儿刚换过一口气,闻声回头便跑,叫道:“白老!走他娘——”却被巴桑、巴戈如雷怒吼打断:“乖乖给佛爷躺下——”

  双双飞身扑至。

  蓦地里,两个飞扑的巨大身形,突如火球般空中翻滚,轰然落地。

  两个白衣老者“噶”了一声。

  一声沙哑干笑,有人冷声发话道:“野和尚用功过度,老夫有大才小用之感!咳咳,看到老夫面子上,就此耽搁,另约时地再见一高下好了!”施施然,由暗影中走出一个阴沉着脸的灰髯老者,负手于背,怪轻松的样儿。

  两个白衣老人双双飞身扑出——一个喝道:“多管闲事的老狗!尝尝佛爷掌下味道再说!”

  猛听无情翁失声道:“医圣毒王!二位尊者不可轻敌!”

  两个白衣老者闻言一窒急势,略缓身形。

  弄月老人和那两个黑衣老者这时突由无声到有声,一齐吐气如闷雷。同时也由不动而变成动如脱兔。弄月老人全身大震,翻身倒射,从身法的不灵活,可知已受内伤或真气损耗过度。

  终于,他如断线风筝般,挟着昏迷中的葛品扬,坠落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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