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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他不是跟對方說,自家人不必客氣?如果小子心裡沒有鬼,就應該也會把他當「自家人」;如果小子真將他當做「自家人」,就應該主動地告訴他!

  公冶長心裡當然沒有鬼。

  所以他拿出了那張字條。

  他將字條遞給左天鬥,皺眉道:「左兄,你瞧瞧這個!」

  左天鬥接下看過之後,抬頭道:「是蔡猴子剛剛送進來的?」

  他安心了!不僅安心,而且暗暗慶倖。慶倖昨夜的懸崖勒馬!

  柳如風這張字條的用意甚為明顯,虎刀段春的首級,並不像瓜果那般容易摘取,公冶長若是真的接受這個條件,就等於吞下了柳如風的一枚毒餌。

  「龍劍」公冶長挑戰「虎刀」段春的勝算有多少呢?

  這個問題,無論換了誰,答案無疑都只有一個:五分對五分!

  五分對五分,就是二分之一。

  ——龍劍殺死虎刀段春的機會是二分之一。

  ——龍劍僥倖不被虎刀段春殺死的機會也是二分之一。

  如果雙方機會相等,動手時均沒有任何意外發生,那將是一場慘烈可怕的消耗戰。

  那也就是說:經過一段長時間的苦拼,最可能的情形是,雙方將因筋疲力竭而同時雙雙倒下去。

  倘若結果真個如此,那將是一場沒有勝利者的血戰。

  真正的勝利者,將是發動這場血戰的人。

  是的,柳如風這一招使得很絕,也可以說是相當辛辣的一條毒計。

  不過,無可諱言的,柳如風這一手雖然毒辣,但顯然稱不上是條妙計。

  因為它的用意太顯淺了。

  龍劍公冶長不是胡三爺,柳如風開出這種條件居心何在,他左天鬥既能一眼識穿,公冶長當然沒有識不破的道理。

  公冶長會睜著眼睛上當?

  這個問題,無論換了誰,答案無疑也只有一個。

  絕不會!

  不過,這個問題若是要左天鬥來回答,答案可就要稍稍修正一下了。

  他的答案是:應該不會,但也說不定。

  因為天底下有很多事,有時往往無法照常情論斷。

  有很多事情,往往會因人而改變。

  掉進火坑裡的人,並不是個個都是被別人推下去的,有時候也有人是自己跳進去的。

  就拿跟前這件事來說:不錯,人人看得出來,那位一號金狼要這邊先派人殺了虎刀段春,才肯交出解藥,顯屬一石兩鳥之計,聰明人應該不予理睬。

  可是,這位龍劍狠得下心腸來嗎?

  換了七雄兄弟,頂多是哼哼了事,但他相信公冶長絕不是這樣的人。

  在這件事情上,這位魔鞭,算是豬對了一半。

  公冶長輕輕歎了口氣,緩緩點頭道:「是的,是蔡猴子剛剛送進來的。遇上了這麼一件棘手的事情,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好。」

  左天鬥皺著眉頭,沒有開口。

  現在絕不是他出主意的時候。

  目前是很緊要的一刻。

  他不能加以鼓勵,或作任何暗示,他不是高大爺的人,這件事如何處理,要由對方決定,才顯得恰當而自然。

  公冶長取回那張字條、又重新默閱了一遍,忽然抬頭道:「依左兄之意,這事你看怎麼辦?」

  「我認為這是對方的一種借刀殺人之計,最好不予理睬。」

  「今天是五月十八,明天就是五月十九,只剩下一天了,難道,我們就這樣置葛老於不顧?」

  「我們可以另想辦法。」

  「我們全都不懂解毒之法,另外去哪裡想辦法?」

  左天鬥輕輕歎了口氣。

  按照他的身份,他該說的,全說出來了。

  誰說另外有辦法?

  沒有辦法又怎樣?

  路只有一條。

  他已將對方領至路口,對方是否願意繼續往前走,就不是他能加以左右的了。

  公冶長思索了片刻道:「左兄請先去歐一歇,這件事暫時請左兄保守秘密,等會兒找上袁兄和薛兄,我們再商量不遲。」

  左天鬥很高興能聽到公冶長最後的幾句話。

  保守秘密?瞞誰?

  這件事已有三個人知道了,血刀袁飛和雙戟溫侯薛長空馬上也會知道,還有什麼人需要瞞著呢?

  這是不難想像得到的,要瞞的只有一個:高大爺!

  因為高大爺如果知道了這件事,很可能會加以阻止。

  無論換了誰是高大爺,在目前這種局勢,也絕不會讓公冶長這樣一員得力的大將,去為一名無足輕重的西席去涉險的。

  公冶長不願高大爺知道這件事,豈不正說明這小子雖未明白表示,其實已有在萬不得已時,不惜跟虎刀一戰之意?

  現在該是他畫龍點睛的時候了。

  他懇切地壓低了聲音道:「公冶兄不妨多多考慮一下,虎刀段春那小子若是一盞省油燈,天狼會絕不會假借我們的力量拔除,但如果公冶兄下定了決心,屆時小弟定當不顧一切,暗助吾兄一臂之力的。」

  公冶長似乎深受感動,緊緊握了他一下手道:「小弟一定不會忘記左兄這番心意。」

  左天鬥走了,公冶長站在門口,又發了一會呆,才慢慢轉身跨進屋子。

  屋子裡充滿了一股濃濃的藥味。

  兩名照應病人的丫鬟,想系徹夜未眠之故,這時正伏在桌面上打盹。

  葛老正是歇在這間屋子裡,兩名病人,一個是穿心鏢穀慈,一個是金狼朱裕。

  穀慈仍在熟睡,氣色看來不錯。

  朱裕似乎剛剛醒來,他看清楚進來的人是公冶長,憔悴的面孔上,不禁油然浮起一片欣慰之色。

  因為這等於告訴他,他已在周密的保護下,安然渡過一宵。

  公冶長微笑著點點頭,慢慢走過去在床沿上坐下。

  「昨晚睡得還好吧?」

  「很好,謝謝!」

  「有樁事情,我想請教朱兄一下,不悉朱兄可否見告?」

  「請教不敢當,只要是小弟知道的事情,小弟絕不掩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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