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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可愛與可愛,常是連在一起的;你只要覺得一件事可愛,你便可以連續發現更多可愛的事物。

  只要它們與第一件可愛的事物多少有點關聯。

  只可惜屋子裡還有個不可愛的人物。

  這個不可愛的人物是金十六郎。

  這位排名第十七號的金狼,他如果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始終不開口,相信絕不會有人當他是個啞巴。

  可是,他偏在這種不該他開口的時候開了口。

  他輕咳了一聲,忽然從旁插口道:「是的,如果能反過頭來,讓龍劍主動去找虎刀分個高下,這的確是個好主意。只不過事情絕不會像大喬姑娘說的這麼容易,大喬姑娘似乎把這件事情看得太簡單了。」

  大喬見這位十七號金狼橫插進來打岔,而且一開口,便跟她唱反調,心裡頭不禁暗暗冒火。

  不過,她表面上仍然聲色不露,因為排名在二十號之前的金狼,在組織裡都是具有權勢的核心人物,至少在目下她還得罪不起。

  所以,她不僅忍下了心頭的火氣,反而帶著微笑道:「錢長老是不是認為這個辦法行不通?」

  金十七郎道:「一定行不通。」

  大喬道:「何以見得一定行不通?」

  金十六郎道:「以目前形勢來說,葛老頭在高敬如身邊已算不上個重要人物,目前論分量之重,誰也比不上公冶長那小子。龍劍鬥虎刀,不是兒戲。老實說,這兩個小子若有一天真的動上了手,誰也不敢預言勝負誰屬。若是為了一個百無一用的糟老頭,要龍劍去鬥虎刀,就算是公冶長那小子不在乎,相信高敬如也絕不會答應!」

  這番話雖不可愛,說的可確是實情。

  要龍劍殺了虎刀,才肯給葛老頭解毒之藥,誰也不難看出是一種一石兩鳥之計,金蜈蚣高敬如會眼睜睜地上這種洋當?

  柳如風微微點頭,這位一號金狼顯然也認為金十七郎這種剖析不無道理。

  大喬見柳如風也偏去金十七郎那一邊,心裡頭自然更不是滋味。

  但她仍然盡力控制著自己,又笑了一下道:「那麼,除此而外錢長老是不是另有更好的辦法?」

  金十七郎說道:「我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大喬輕輕一哼,動人的微笑,登時轉為冷笑。

  金十六郎道:「就算一時想不出什麼辦法,我認為比大喬姑娘這個辦法好。」

  大喬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

  她哦了一聲,冷冷地道:「錢長老這話怎麼說?」

  金十七郎道:「到目前為止,我們已損失了將近十名弟兄,除得到了三尊玉美人之外,幾乎是一事無成,我認為我們實在不應該再為一些不著邊際的主意徒耗時間和人力。」

  柳如風不禁又點了點頭,這話的確也是實情。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又是何苦?

  大喬氣得面孔發白道:「那麼,錢長老的意思,我們是不是就這樣坐在這裡等——等天上掉一個辦法下來?」

  金十七郎慢條斯理地道:「天上當然不會有什麼辦法掉下來。」

  他頓了一下,緩緩接著道:「如果一定要問我的意見,我的意見只有一個:與其鬥智不勝,不如轉而鬥力!」

  大喬道:「怎麼樣鬥力?」

  金十六郎道:「這一次我們雖然一開始就沒有能力占到上風,但如論雙方目前的實力,無疑仍以我們這邊佔優勢,我的意思是

  柳如風似乎已知道這位十七號金狼底下要說的是什麼,當下頭一搖,打斷了他的話鋒道:「本座絕不贊成這種做法。」

  金十七郎立即停止再說下去。

  柳如風不是大喬。

  大喬的話,只能算是一種建議,建議不當,人人可以反駁。

  柳如風的話則等於是命令。

  在天狼會中,除了會主以及八位天狼長老,這位一號金狼說出來的話,是誰也不敢不聽的。

  柳如風接著道:「錢兄應該知道,會主當初一再交代,關洛道上的人物,並非僅止于七雄兄弟,爭這塊地盤固然重要,但絕不可觸犯眾怒,更不能因手段過分激烈,而引起江湖上全面與天狼會為敵。我們一定要儘量讓別人知道,天狼會對付的對象,只限于關洛七雄,誰要向著這七兄弟,才是天狼會的敵人。連我們現在算計龍劍和虎刀這兩個小子,都是出於迫不得已,又豈可明張旗鼓,不分青紅皂白,但憑武力解決?」

  金十七郎只好點頭。

  柳如風望了大喬一眼,又道:「銀狼七號的主意雖不一定行得通,但成與不成,並不花費什麼,試一試還是可以的。」

  金十七郎只好認輸。

  其實,他當初要能留意到柳如風跟這女人眉目之間的神色他就應該知道這場爭論根本毫無意義。

  女人一個媚眼的力量,有時比千軍萬馬還要來得強。

  別說這女人的建議多少還有點道理,就是一點道理沒有,最後獲得的支持也絕不會是他這個大臭男人。

  柳如風順了她,馬上就有甜頭好嘗。

  你有沒有本領,讓這位一號金狼獲得欲仙欲死的樂趣?

  屋裡,靜默了片刻,一時大家誰也沒有說話。

  大喬低著頭,輕輕扯拉著衣衫,似乎想儘量減少身上裸露的部分。

  但由於衣衫已破得七零八落,遮住了這一部分,卻又露出了另一部分。

  露出的部分,其實才是應該遮住的部分。

  柳如風忽然乾咳了一聲道:「錢長老,你跟銀狼三號把這幾具屍體拖去埋一埋,然後你們可以直接去找四郎,下通牒的事,交給他辦,不必再來找我了。」

  金十七郎和銀狼三號立即遵命將五具屍體移去屋外。

  他們剛剛走出院子,廂房裡的燈光便告熄滅。

  「如想取解藥為葛老頭活命,請以段春首級交換,但最遲不得超過五月十九日巴時交換。地點,林家磨坊。——柳如風謹啟。」

  這張字條是從如意坊大門上撕下來的。

  今天開門的人是蔡猴子。

  蔡猴子門一拉開,就看到了這張字條,他從大門上小心撕下之後立即奔回後院送到公冶長房中。

  公冶長剛剛起床不久,正在用膳,他放下筷子,接過看了一遍,抬頭問道:「今天什麼日子?」

  蔡猴子道:「五月十八。」

  公冶長沉吟著點點頭道:「幸而還有一天,時間總算還不太急迫。」

  蔡猴子道:「這上面寫的些什麼?是誰寫好貼上去的?」

  公冶長道:「沒有什麼,這種事你們不必多管。」

  蔡猴子又道:「要不要去向老爺子報告一聲?」

  公冶長道:「不用了,你去幹你的活兒,這事自有我來處理。」

  蔡猴子彎腰恭應了一聲是,轉身便待要離去。

  公冶長又叫住他,吩咐道:「發現這張字條的事,不許嚷出去,知道嗎?」

  蔡猴子道:「小人知道。」

  蔡猴子走了,公冶長望著那張字條,又出了一會神,然後東西也不去吃,起身就走出房間。

  這座院子,就是葛老頭和四十八號金狼養病的院子。

  公冶長的臥房,便在病房隔壁。

  所以,公冶長一跨出房門,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在病房門口,擔任守衛的魔鞭左天鬥。

  他將薛長空、袁飛、左天鬥三人分成三班,左天鬥這一班。是從卯時到辰時,過了這一班,便由他自己接替。

  公冶長當然還不知道左天鬥就是第五號金狼。

  如果公冶長知道了左天鬥也是一頭金狼,而且是金狼中身份極高的第五號,他如今居然像委託黃鼠狼照顧小雞似的,要左天鬥守在病房門口,而自己則睡在緊隔壁,那時心中真不曉得將作何感想?

  左天鬥發出招呼道:「公冶兄早——」

  公冶長拱拱手道:「辛苦左兄了。」

  左天鬥笑道:「自家人何必客氣。」

  好一個自家人!真虧他說來臉不紅氣不喘,語氣又是那麼樣的親切自然。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自家人呢?

  他四更左右來接班時,對關緊的公冶長的房門,猶豫了足足有一頓飯之久。

  自昨晚公冶長識破了黑心老八假充的賈菩薩之後,這位五號金狼便起了戒心。

  公冶長這小子太不可捉摸了。

  他昨天進去山中跟柳如風會面,會不會已引起了這小子的疑心呢?

  這一點實在很難說。

  因為以這小子心機之深沉,即使已起疑心,從外表上也看不出的。

  所以,他當即下了決心,只要等著機會,一定來個先下手為強!

  但是,他昨夜來接班時,想了又想,覺得還是再觀望一二天比較妥當。因為組織方面,目前要進行的第一件事,便是除去這小子,威逼黑心老八下手,只是多數步驟之一。一二天中,說不定問題就會解決,他如沉不住氣,搶先出手,成功了好處不多,因為他還有他自己的任務,一動手身份就要暴露了;萬一失敗,後果則不堪設想,即令自己不死在小子劍下,組織方面也不會諒解他,金狼一號的寶座,自是不必說了。

  這是他昨夜忍住沒動手的原因。

  但這並不是說,他已完全放棄了這個念頭,他目前時時刻刻仍在警戒之中,只要稍稍發覺情況有異,他那根魔鞭,照樣會出其不意,像閃電般纏上這小子的脖子的。

  所以,他如今最注意的事,便是公冶長的言行舉動。

  尤其是對他這位魔鞭的態度。

  即使是一絲絲最微末的神情變化,他也不會錯過!

  蔡猴子剛才進來是幹什麼的呢?

  他想知道。

  但沒有問。

  因為這正是一次好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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