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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抢了他老婆(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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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又问:“老伯伯呢?他教我照泥人儿身上的线路练功,怎么会练到全身发滚又发冷,我想问问他。” 侍剑听他说到“泥人儿”,心念一动,七天前为他换衣之时,从他怀中跌了一只木盒出来,好奇心起,曾打开来瞧瞧,见是一十八个裸体的男形泥人。她一见之下,脸就红了,素知这位少主风流成性,极不正经,这些不穿衣衫的泥人儿决计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即合上盒盖,藏入抽屉,这时心想:“我把这些泥人儿给他瞧瞧,说不定能助他记起走火入魔之前的事情。”拉开抽屉,取了那盒子出来,道:“是这些泥人儿么?” 那少年喜道:“是啊,泥人儿在这里。老伯伯呢?老伯伯到哪里去了?”侍剑道:“哪一个老伯伯?”那少年道:“老伯伯便是老伯伯了。他名叫摩天居士。” 侍剑于武林中的成名人物极少知闻,从来没听见过摩天居士谢烟客的名头,说道:“你醒转了就好,从前的事一时记不起,也没什么。天还没亮,你好好再睡一会儿。唉,其实从前的事什么都!己不起,说不定还更好些呢!”说着给他拢了拢被子,拿起托盘,便要出房。 那少年问道:“侍剑姊姊,为什么我记不起从前的事还更好些?” 侍剑道:“你从前所做的事……”说了这半句话,突然住口,转头急步出房而去。 那少年心下茫然,只觉种种事情全都无法索解,耳听得屋外笃笃笃地敲着竹梆,跟着当当当锣声三响,他也不知这是敲更,只想:“黑蒙蒙半夜里,竟还有人打竹梆、打锣玩儿。”突然之间,右手食指的商阳穴上一热,一股热气沿着手指、手腕、手臂直走上来。那少年一惊,暗叫:“不好了!”跟着左足足心的涌泉穴中寒冷如冰。 这寒热交攻之苦他已经历多次,知道每次发作都势不可挡,疼痛到了极处,便会神志不觉。以往几次都在迷迷糊糊之中发作,这次却是清醒之中突然来袭,更加惊心动魄。只觉一股热气、一股寒气分从左右上下,慢慢汇到心肺之间。 那少年暗想:“这一回我定要死了!”过去寒热两气不是汇于小腹,便聚于脊梁,这次竟向心肺要害间聚集,却如何抵受得住?他知情势不妙,强行挣扎,坐起身来,想要盘膝坐好,一双腿却无论如何弯不拢来,极度难当之际,忽然心想:“老伯伯当年练这功夫,难道也吃过这般苦头?将两只麻雀儿放在掌心中令它们飞不走,也并不当真好玩。早知如此辛苦,这功夫我就不练啦。” 忽听得窗外有个男子声音低声道:“启禀帮主,属下豹捷堂展飞,有机密大事禀报。” 那少年半点声息也发不出来,过了半晌,见窗子缓缓开了,人影一闪,跃进一个身披斑衣的汉子。这人抢近前来,见那少年坐在床上,不由得一惊,眼前情景大出他意料之外,急退了两步。 这时那少年体内寒热内息正在心肺之间交互激荡,心跳剧烈,只觉随时都能心停而死,但极度疼痛之际,神志却异乎寻常的清明,听得这斑衣汉子自报姓名为豹捷堂展飞,眼见他越窗进来,不知他要干什么,只得睁大了眼凝视着他。 展飞见那少年并无动静,低声道:“帮主,听说你老人家练功走火,身子不适,现下可大好了?”那少年身子颤动了几下,说不出话。展飞脸现喜色,又道:“帮主,你眼下未曾复原,不能动弹,是不是?” 他说话虽轻,但侍剑在隔房已听到房中异声,走了进来,见展飞脸上露出狰狞凶恶的神色,惊道:“你干什么?不经传呼,擅自来到帮主房中,想犯上作乱么?” 展飞身形一晃,突然抢到侍剑身畔,右肘在她腰间一撞,右指又在她肩头加上了一指。侍剑登时给他封住了穴道,斜倚在一张椅上,动弹不得。展飞练的是外家功夫,点人穴道只能制人手足,却不能令人说不得话,当下取出一块帕子,塞入她口中。侍剑心下惊惶,知他意欲不利帮主,却没法唤人来救。 展飞对帮主仍极忌惮,提掌作势,低声道:“我这铁沙掌功夫,一掌打死你这小丫头,想也不难!”呼的一掌,向侍剑天灵盖击去,心想:“这小子倘若武功未失,定会出手相救。”掌声虽响,却不含劲力,手掌离侍剑头顶不到半尺,见帮主仍坐着不动,心中一喜,立即收掌,转头向那少年狞笑道:“小淫贼,你生平作恶多端,今日却死在我的手里。”向床前走近两步,低声道:“你此刻无力抗御,我下手杀你,非英雄好汉行径。可是老子跟你仇深似海,已说不上讲什么江湖规矩。你若懂江湖义气,也不会来抢我老婆了!” 那少年和侍剑身子虽不能动,这几句话却听得清清楚楚。那少年心想:“他为什么跟我仇深似海,我又怎么抢他老婆?”侍剑却想:“少爷不知欠下了多少风流孽债,今日终于遭到报应。唉,这人真的要杀死少爷了。”心下惶急,极力挣扎,但手足酸软,一倾侧间,砰的一声,倒在地下。 展飞恶狠狠地道:“我老婆失身于你,哼,你只道我闭了眼睛做王八,半点不知?可是以前虽然知道,却也奈何你不得,只有忍气低声,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哪想到老天有眼,你这小淫贼作恶多端,终于落入我手里。”说着双足摆定马步,吸气运功,右臂格格作响,呼的一掌拍出,正击中那少年心口。 展飞是长乐帮外五堂中豹捷堂香主,他这铁沙掌已有二十余年深厚功力,实非泛泛,这一掌使足了十成力,正打在那少年两乳之间的膻中穴上。但听得喀喇一声响,展飞右臂折断,身子向后直飞出去,撞破窗格,摔出房外,登时全身气闭,晕了过去。 房外是座花园,园中有人巡逻。这一晚轮到豹捷堂的帮众当值,因此展飞能进入帮主的内寝。他破窗而出,摔入玫瑰花丛,压断了不少枝干,登时惊动了巡逻的帮众,便有人提着火把抢过来,见展飞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下,不知死活,只道有强敌侵入帮主房中。那人大惊之下,当即吹起竹哨报警,同时拔出单刀,探头从窗中向屋内望去,见房内漆黑一团,更没半点声息,左手忙举火把去照,右手舞动单刀护住面门。从刀光的缝隙中望过去,只见帮主盘膝坐在床上,床前滚倒了一个女子,似是帮主的侍女,此外更无别人。 便在此时,听到了示警哨声的帮众先后赶到。 虎猛堂香主邱山风手执铁锏,大声叫道:“帮主,你老人家安好么?”揭帷走进屋内,见帮主全身不住地颤动,突然间“哇”地一声,张口喷出无数紫血,足足有数碗之多。 邱山风向旁急闪,才避开了这股腥气甚烈的紫血,正惊疑间,见帮主已跨下床来,扶起地下侍女,说道:“侍剑姊姊,他……他伤到了你吗?”跟着掏出了她口中塞着的帕子。侍剑急呼了一口气,道:“少爷,你……你可给他打伤了,你觉得怎……怎样?”惊惶之下,话也说不清楚了。那少年微笑道:“他打了我一掌,我反而舒服之极。” 只听得门外脚步声响,不少人奔到。贝海石、米横野等快步进房,有些人身份较低,只在门外守候。贝海石抢上前来,问那少年道:“帮主,刺客惊动你了吗?” 那少年茫然道:“什么刺客?我没瞧见啊。” 这时已有帮中好手救醒了展飞,扶进房来。展飞知道本帮帮规于犯上作乱的叛徒惩罚最严,往往剥光了衣衫,绑在后山“刑台石”上,任由地下虫蚁咬啮,天空兀鹰啄食,折磨八九日方死。他适才倾尽全力的一击没打死帮主,反让他以浑厚内力反弹出来,右臂既断,又受了内伤,只盼速死,却又给人扶进房来,当下凝聚一口内息,只要听得帮主说一声“送刑台石受长乐天刑”,立时便举头往墙上撞去。 贝海石问道:“刺客是从窗中进来的么?”那少年道:“我迷迷糊糊的,身上难受得要命,只道此番心跳定要跳死我了。似乎没人进来过啊。”展飞大是奇怪:“难道他当真神志未清,不知是我打他么?可是这个丫头却知是我下的手,她就会吐露真相了。” 果然贝海石伸手在侍剑腰间和肩头捏了几下,解开她穴道,问道:“是谁封了你的穴道?”侍剑指着展飞,说道:“是他!”贝海石眼望展飞,皱起了眉头。 展飞冷笑一声,正想痛骂几句才死,忽听得帮主说道:“是我……是我叫他干的。”侍剑和展飞都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两人怔怔地瞧着那少年。展飞忙道:“是我得罪了帮主,帮主一掌将我击出窗外。帮主,属下展飞请罪。”说着躬身行礼。 那少年于种种事情全不了然,但已体会出情势严重,各人对自己极为尊敬,若知展飞制住了侍剑,又曾发掌击打自己,定会对他大大不利,当即随口撒了句谎,意欲帮他个忙。至于为什么要为他隐瞒,却说不出原因,只盼他别为这事而受惩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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