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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暗箭难防(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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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静师太将到坡顶,蓦见杖影一晃,一条禅杖当头压将下来,却原来敌人另调好手把守。定静师太心想:“今日我若是冲不破此关,带出来的这些弟子们只怕要覆没于此。”身形一侧,一剑斜刺,身子离那禅杖只不过数寸,便闪了过去,长剑和身扑到,急刺那手挥禅杖的胖大头陀。这一招可说险到了极点,直是不顾性命,两败俱伤的打法。那头陀猝不及防,收转禅杖已自不及,嗤的一声轻响,长剑从他胁下刺入。那头陀悍勇已极,一声大叫,手起一拳,竟将长剑打得断成两截,拳上自也是鲜血淋漓。 定静师太叫道:“快上来,取剑!”仪和飞身而上,横剑叫道:“师伯,剑!”定静师太转身去接,斜刺里一柄锤子枪攻向仪和,一柄链子枪刺向定静师太。仪和只得挥剑挡格,那使链子枪之人着着进逼,又将仪和逼得退下了山道,那柄长剑竟然无法递到定静师太手中。跟着上面抢过三人,二人使刀,一人使一对判官笔,将定静师太围在核心。她凛然不惧,一双肉掌上下翻飞,使开恒山派的绝技“天长掌法”,在四般兵刃间翻滚来去。她年近六旬,身子矫捷竟是不输少年。魔教的四名好手以四敌一,竟然奈何不了这赤手空拳的一位老尼。仪琳口中轻轻叫道:“啊哟,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令狐冲大声道:“这些小毛贼太不成话,让道,让道本将军,要上去捉拿毛贼了。”仪琳道:“去不得!他们不是毛贼,都是武功很好的人,你一上去,他们便杀了你。”令狐冲胸口一挺,昂然道:“青天白日之下……”抬头一看,天刚破晓,还说不上是“青天白日”,他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这般小毛贼拦路打劫,欺侮女流之辈,难道不怕王法么?” 仪琳心道:“我们可不是寻常的女流之辈,乃是身负武功的恒山派弟子,敌人也不是拦路打劫的小毛贼。双方斗了这许久,这位将军还是瞧不出来,唉,他做官的人,当真不明白事情。”令狐冲大踏步上前,从一众女弟子身旁硬挤了过去。众女弟子只得紧贴石壁,让他擦身而过。 令狐冲将走上坡顶,伸手去拔腰刀,拔了好一会,假装拔不出来,骂道:“他奶奶的,这刀子硬是捣乱,要紧关头却生了锈。将军刀锈,怎生拿贼?”仪和正挺剑和两名魔教教众剧斗,听他在身后唠唠叨叨,居然一把刀生了锈,拔不出来,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叫道:“你快让开,这里危险!”他只这么叫了一声,微一疏神,一柄链子枪刷的一声,刺向她肩头,险险中枪。仪和向后一退,那人又是一枪刺到。 令狐冲叫道:“反了,反了!大胆毛贼,不见本将军在此吗?”斜身一闪,挡在仪和的身前。那使链子枪的汉子突见出现了一名军官,不由得一怔,此时天色渐明,已是瞧得颇为清楚,见他服色打扮,确是朝廷命官模样,当下提枪不发,枪尖指住了他胸口,喝道:“你是谁?刚才在下面大呼小叫,便是你这狗官么?”令狐冲骂道:“你奶奶的,你叫我狗官?你才是狗贼!你们在这里拦路打劫,本将军到此,你们还不逃之夭夭,当真无法无天之至!本将军拿住了你们,送到县衙门去,每人打五十大板,打得你们屁股开花,每人大叫我的妈啊!” 他在这里胡说八道,他身后的恒山派弟子个个听得摇头。令狐冲见定静师太一时尚无败象,而魔教教众也不再向下发射暗器,大声喝道:“大胆毛贼,快些跪下叩头,本将军看在你们家有八十岁老娘,或者还可从轻发落,否则的话,哼哼,将你们的狗头一个个砍将下来……”恒山派众弟子听得都是皱眉,心中却道:“这是个疯子。”仪和走上一步,挺剑相护,若是敌人发枪刺他,便当出剑相架。 令狐冲又使劲拔刀,骂道:“你奶奶的,临急上阵,这柄祖传的宝刀偏偏生了锈,哼,我这刀若是不生锈哪,你的毛贼十个脑袋瓜子也都砍了下来。”那使枪汉子呵呵大笑,喝道:“去你的!”横枪向令狐冲腰里砸来。令狐冲一扯之下,连刀带鞘都扯了下来,叫声:“啊哟!”身子向前一扑,摔了下去。仪和叫道:“小心!”令狐冲摔跌之时,腰刀递出,已使了“独孤九剑”中的一招,刀鞘之头正好点在那使枪汉子腰中要穴,那汉子哼也不哼,便已软倒在地。 令狐冲拍的一声,摔倒在地,挣扎着爬将起来,咦的一声,道:“啊哈,你也摔了一交,大家扯个直,咱们再来打过。”仪和极是机伶,一把抓起那汉子,向后摔出,心想有了一名俘虏在手,事情总是易办些。这时魔教中早有三人冲将过来,意图救人。令狐冲叫道:“啊哈,乖乖不得了,小毛贼真要拒捕。”提起腰刀,指东打西,使的全然不成章法。可是那“独孤九剑”本来便无招数,固可使得潇洒优雅,但使得笨拙生硬,一样的威力奇大,能够克敌制胜,须知其要点乃在剑意而不在招式。 但见他脚步踉跄,跌跌撞撞,一把连鞘之刀乱挥乱舞,忽然间收足不住,向一名教众撞去,噗的一声响,刀鞘之尖刚好撞正在那人小腹“气海穴”上。那人吐了一口长气,登时软倒。令狐冲叫声“啊哟”,向后一跳,刀柄又撞中一人肩后的“神堂穴”,那人一交摔倒,不住在地下打滚。令狐冲双脚在他身上一绊,骂道:“他奶奶的!”身子直撞出去,刀鞘正好戳中在一名持刀的教众身上。此人是围攻定静师太的三名好手之一,背心被撞,一柄刀脱手飞出。定静师太见机极快,呼的一掌,击在那人胸口。那人口喷鲜血,眼见是不活了。 令狐冲叫道:“小心,小心!”退了几步,背心撞向那使判官笔之人。那人一笔向他背脊“神道穴”点去。令狐冲一个踉跄,向前冲出,刀鞘到处,又有两名教众被点中了穴道。那使判官笔之人身手矫捷,向他疾扑而至。令狐冲大叫:“我的妈啊!”向前奔出,那人发足追来。 令狐冲突然站定脚步,刀柄从腋下露出半截,那人全未料到他奔逃正速之际,忽然会站定不动,他武功虽高,变招却已不及,急冲之下,将自己胸腹交界处的“通谷穴”撞上了令狐冲向后伸出的刀柄。那人脸上露出古怪之极的神情,对适才之事似是绝不相信,可是身子却慢慢软倒下去。 令狐冲转过身来,只见坡顶的打斗已然住手,恒山派众弟子一小半已然上坡,正和魔教众人对峙而立,余人正自迅速上来。他大声叫道:“小小毛贼,见到本将军在此,还不跪下投降,真是奇哉怪也之极。”手舞刀鞘,大叫一声,向魔教人丛中冲了进去。魔教教众瞧不破他的来头,登时刀枪交架。恒山派众弟子待要上前相助,却见令狐冲大叫:“厉害,厉害,好凶狠的毛贼!”已从人丛中奔了出来。他脚步沉重,奔跑时拖泥带水,一不小心,砰的摔了一跤,刀鞘弹将起来,击在自己额头之上,登时晕了过去。但他在魔教人丛中一入一出,又已刺倒了五名好手。 双方见他如此,无不惊得呆了。仪和、仪清双双抢上,叫道:“将军你怎么啦?”令狐冲双目紧闭,诈作不醒。 魔教中领头的老人眼见片刻之间,己方死了一人,更有十一人被这疯疯癫癫的军官点倒,适才见这军官冲入阵来,自己连出两招要想拿他,都反而险些被他刀鞘点中要穴,此人武功之高,实是深不可测,又见己方被点倒的十一人之中,五人已被恒山派擒住,今日无论如何讨不了好去,当即朗声说道:“定静师太,你们中了暗器的弟子,要不要解药?” 定静师太见己方中了暗器的几名弟子个个昏迷不醒,伤处肌肉发黑,流出来的都是黑血,知道暗器淬有剧毒,一听他这句话,已明其意,道:“拿解药来换人!”那人点了点头,低语数句,便有一名教众拿了一个瓷瓶,走到定静师太身前,微微躬身。定静师太接过瓷瓶,厉声道:“解药若是有效,自当放人。”那老人道:“好,恒山定静师太,当非食言而肥之人。”将手一招,二人奔过来抬起死者的尸体,另有二人奔过去将那使判官笔之人扶起,众人齐从西侧山道下坡,顷刻之间,走得一个也不剩了。 令狐冲悠悠醒转,叫道:“好痛!”摸了摸肿起一个硬块的额头,奇道:“咦,那些毛贼呢?都到那里去啦?” 仪和嗤的一笑,道:“你这位将军真是希奇古怪,刚才幸亏你冲入敌阵,胡打一通,那些小毛贼居然给你吓退了。”令狐冲哈哈大笑,道:“妙极,妙极!大将军出马,果然是八面威风,与众不同。小毛贼望风披靡,哎唷……”伸手一摸额头,登时苦起了脸。仪清道:“将军,你可砸伤了吗?咱们有伤药。”令狐冲道:“没伤,没伤!大丈夫马革里尸,也是闲事……”仪和抿嘴笑道:“只怕是马革裹尸吧,什么叫马革里尸?”仪清横了她一眼,道:“你就是爱挑眼,这会儿说这些干什么?”令狐冲道:“咱们北方人,就读马革里尸,你们南方人读法有些不同。”仪和转过了头,笑道:“我们可也是北方人。” 定静师太将解药交给了身旁弟子,嘱她们救治中了暗器的同门,走到令狐冲身前,躬身施礼,说道:“恒山老尼定静,不敢请问少侠高姓大名。”令狐冲心中一凛:“这位恒山派前辈果然眼光厉害,瞧出我年纪不大,又是冒牌将军。”当下抱拳还礼,说道:“师太请了,本将军姓吴,官名天德,天恩浩荡之天,道德文章之德,官拜泉州府参将之职,这就去上任也。” 定静师太心想:“这人身负绝世武功,绝不会甘心做朝廷的鹰犬。但他既如此说,自是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今日我恒山派免遭覆没之厄,全是这位少侠所救,大恩大德,今后不知如何报答才是。”说道:“古人言道: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原来将军是一位大隐于朝的高人。将军武功深不可测,老尼久历江湖,却瞧不出将军的师承门派,实是佩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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