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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仙霞岭上(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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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和等一听,当即退回。一人道:“此处地势奇险,若是敌人在此埋伏,忽施偷袭,倒是不易抵挡。”仪和道:“倘若有人埋伏,他怎会叫了出来?这是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上面定然无人。咱们要是露出畏缩之意,可让敌人笑话了。”另外两名中年女尼齐声道:“是啊!咱三人在前开路,师妹们在后跟来。”三人长剑出鞘,展开轻功,又奔到了令狐冲身后。 令狐冲不住喘气,说道:“这山坡可真陡得很,唉,老人家年纪大了,走不动啦。”一名女尼喝道:“喂,你让在一旁,给我们先走行不行?”令狐冲道:“出家人火气别这么大,走得快是到,走得慢也是到,咳咳,唉,去鬼门关吗,还是走得慢些儿的好。”那女尼道:“你这不是绕弯骂人吗?”呼的一剑,从仪和身侧刺出,指向令狐冲背心。 他只是想将令狐冲吓得让开,却不是意图伤人,是以这一剑将刺到他身子之时,便即凝力不发。令狐冲恰于此时转过身来,一见一柄长剑指向了自己的胸口,大声喝道:“你…你…你这是干什么来了?我是朝廷命官,你竟敢如此无礼,来人哪,将这女尼拿了下来。”凭他如何大声吆喝,这荒山野岭之上却是无人睬他。几名年轻的女弟子更是咭咭笑了起来,觉得他在这种地方还在硬摆官架子,实是滑稽之至。 一名尼姑笑道:“军爷,咱们有要紧事,心急赶路,劳你驾往旁边让一让。”令狐冲道:“什么军爷不军爷?我是堂堂参将,你该当叫我将军,才合道理。”七八个女弟子齐声笑着叫道:“将军大人,请你让道。”令狐冲哈哈一笑挺胸凸肚,神气十足,突然间脚下一滑,摔跌下来,众弟子尖声惊呼:“小心。”便有二人拉住了他的手臂。 令狐冲又滑了一下,这才站定,骂道:“他奶……这地下这样滑。地方官全是饭桶,也不差些民夫将小道给修一修。”他这么一滑一跌,身子已缩在山壁中一处略略凹进的地方,众女弟子一一展开轻功,从他身旁掠过。有人笑道:“地方官该得派一辆八人大轿,把将军大人抬过岭去,才是道理。”。有人道:“将军是骑马不坐轿的。”先一人道:“这位将军与众不同,骑马只怕会摔跌下来。” 令狐冲怒道:“胡说八道,我骑马几时摔跌过?上个月那该死的畜牲作老虎跳,我才从马背上滑了一滑,摔伤膀子,那也没有甚么。”众女弟子一阵大笑,如风般上坡。令狐冲眼见一个苗条身子一晃,正是仪琳,当即跟在她的身后。这一来,可将后面的人阻住了去路。幸好他虽是脚步沉重,气喘呼呼,三步两滑,又爬又跌,走得倒也快捷,后面的人又笑又埋怨,说道:“你这位将军大人真是……唉,一天不知要摔多少跤!” 仪琳回过头来,说道:“仪清师姊,你别催将军了,他心里一急,别真的摔了下去,这山坡陡得紧,摔下去可不是玩的。”令狐冲见到她一双大眼,清澄明澈,犹如两泓清泉,一张俏脸,在月光下秀丽无方,想起那日为了逃避青城派的追击,她在衡山城中将自己抱了出来,自己也曾这般怔怔的凝视过她,突然之间,心底一股柔情升了起来,心想:“这高坡之上,伏得有强仇大敌要加害于她。我便是自己性命不在,也要保护她平安周全。” 仪琳见到他双目无神,神情丑陋,向他微微点头,露出温和的笑容,又道:“仪清师姊,这位将军若要跌下去,你可赶快拉住他。”仪清笑道:“他这么重,我怎拉得住他?”本来恒山派戒律甚严,这些女弟子轻易不与外人说笑,但一来令狐冲大装小丑模样,不住逗她们的乐子,二来四周并无长辈,黑夜赶路,说几句无伤大雅的笑话,亦有振奋精神之效。 令狐冲怒道:“你们这些女孩子说话便不知轻重,我堂堂一位将军,想当年在战场上杀贼,这股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模样,你们若是瞧见了啊,嘿嘿,还不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区区山路,那里瞧在我眼里了,怎会跌下去?当真是信口开河之至……啊哟!不好!”脚下似乎踏到一块小石子,身子便俯跌下去。这时他正在山道之中,若是滚跌下去,只怕会带得恒山派许多人受伤。他伸出双手,在空中乱挥乱抓,在他身后的几名女弟子都尖声叫了出来。 仪琳急忙回身,伸手一拉。令狐冲凑手过去,握住了她一只温软的小手。仪琳运劲一提,令狐冲左手在地下一撑,这才站直身子,神情狼狈不堪,在他身后的几名女弟子忍不住咭咭咯咯的直笑。令狐冲道:“我这皮靴走山路太过笨重,若是穿了你们的麻鞋,那就包管不会摔跤。再说,我只不过是滑了一滑,又不是真的摔交,那有什么好笑了?”仪琳缓缓松开了手,说道:“是啊,将军穿的马靴走山道确是不大方便。”令狐冲道:“虽然不便,可威风得紧,若是像你们老百姓那样,脚上穿双麻鞋草鞋,可又太不体面了。”众女弟子听他死要面子,又都笑了起来。 这时后面几拨人已络绎到了山脚之下,而走在最先的将到坡顶。令狐冲大声嚷道:“这一带所在,偷窥摸狗的小贼最多,冷不防的便打人闷棍,抢人钱财。你们出家人身边虽没多大油水,可是辛辛苦苦化缘得来的银子,却也小心别让人给抢了去。”仪清笑道:“有咱们大将军在此,谅来小贼们也不敢前来太岁头上动土。” 令狐冲叫道:“喂,喂,小心了,我好像瞧见上面有人探头探脑的。”一名女弟子道:“你这位将军,当真啰唆,难道咱们还怕了几个小毛贼不成?”一言甫毕,突然听得两名女弟子叫声:“哎唷!”骨碌骨碌滚将下来。另有两名女弟子急忙抢上,一把抱住。前面几名女弟子叫了起来:“贼子放暗器,小心了!”叫声未歇,又有一人滚将下来。仪和叫道:“大家伏低!小心暗器!”当下众人都伏低了身子。令狐冲骂道:“大胆毛贼,你们不知本将军在此么?”仪琳拉拉他手臂,急道:“快伏低了!” 在前的女弟子掏出暗器,袖箭、铁菩提纷纷向上射去,但上面的敌人隐伏石后,一个也瞧不见,这些暗器自然都落了空。 恒山派带头的定静师太一听得前面现了敌踪,纵身急上,从一众女弟子头顶跃过,来到令狐冲身后时,呼的一声也从他头顶跃了过去。令狐冲叫道:“大吉利市!晦气晦气!”吐了几口口水,只见她大袖飞舞,当先攻上,敌人的暗器嗤嗤的射来,有的钉在她衣袖之上,有的给她袖力激飞。她几个起落,已然到了坡顶,左足刚踏上坡顶,忽然间风声劲急,一条熟铜棍从头顶砸将下来。一听这兵刃劈风之声,便知这条棍子十分沉重。 定静师太不敢硬接,身子一侧,从棍旁窜过,却见两柄链子枪一上一下刺到,来势劲急,使枪的竟是个中好手。定静师太喝道:“无耻!”反手拔出长剑,一剑破双枪,格了开去,但那熟铜棍又是拦腰扫来,原来敌人在这隘口上伏着三名好手,竟是不容她踏上坡顶一步。定静师太以一敌三,丝毫不乱,长剑在棍上一搭,乘势削了下去,一条链子枪却已刺向她的右肩。只听得山腰中几名女弟子惊呼起来,跟着砰砰之声大作,却是敌人早已攀上了峭壁之顶,从上面将大石推将下来。 恒山派一众女弟子挤在这窄道之中,窜高伏低,躲避大石,幸好这次入闽,所选的都是派中好手,轻功造诣均自不弱,饶是如此,也已有人被大石砸伤。定静师太听得众弟子惊呼,退了两步,叫道:“大家回头,下坡再说!”她挡在后面断后,以防敌人追击。却听得轰轰之声不绝,头顶不住有大石掷下,接着听得兵刃相交之声,却原来山脚下也伏得有敌人,待众人上坡后,上面一发动,便现身堵住了众人的退路。 当时便有讯息从下面传了上来:“师伯,拦路的贼子功夫硬得很,冲不下去。”片刻间又有人传讯上来:“两位师姐身受重伤。”定静师太大怒,喝道:“大胆贼子!”如飞奔下,眼见两名青衫汉子手持金光闪闪的金刀,正逼得两名女弟子不住倒退。定静师太一声呼叱,长剑疾向前刺,忽听得呼呼两声,两个拖着长链的镔铁八角锤从下面飞将上来,直攻她的面门。 定静师太举剑一撩,一枚八角锤一沉,径砸她的长剑,另一枚却向上飞起,自下而上的压将下来。定静师太心中微微一惊:“好大的膂力。”要知这两枚八角锤每枚少说也有二十来斤,那人举重若轻,能以软链带动铁锤,攻守任意,双臂的劲力着实厉害。 如在平地之上,定静师太也不会对这种硬打硬砸的武功放在心上,只须展开小巧功夫,便能从侧抢攻,但这山道甚是窄小,除了正面冲下之外,别无他途。对方两柄八角锤舞得急处,但见两团黑雾扑面而来,定静师太空有一身精妙的剑术,竟是无法施展,只得一步步的倒退上坡。 猛听上面“哎唷”之声不绝,又有几名女弟子给暗器射上,摔将下来。定静师太定了定神,觉得还是坡顶的敌人武功稍弱,比较容易对付,当下又冲了上去,从众女弟子头顶跃过。越过令狐冲头项时,他大声叫道:“啊哟,干甚么啦,跳田鸡吗?这么大年纪,还闹着玩。你在我头顶跳来跳去,人家还能赌钱么?” 定静师太急于破敌解围,没将他的话听在耳中,仪琳道:“对不住,我师伯不是故意的。”令狐冲兀自唠唠嗦嗦的埋怨:“我早说这里有毛贼,你们就是不信。”心中却道:“我只见魔教人众埋伏在坡顶,却原来山坡下也伏有好手。挤在这一条山道之上,恒山派人数虽多,却施展不出手脚,这可大是棘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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