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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九夫人道:「中堂說把府裡護衛總領班的差事賞給你,或者,是你到中堂身邊來當差,兩樣任你選,你要哪一樣?」

  費獨行心頭猛然跳動了幾下,道:「中堂的恩典,卑職感激,如果卑職選的話,卑職願意到中堂身邊來當差。」

  姚師爺為之一怔。

  九夫人香唇邊浮現了一絲笑意。

  和珅「哦」地一聲道:「這是為什麼,你不願意當總領班?」

  費獨行道:「卑職倒不是不願意,只是卑職以為這回破除叛逆組織,白總領班領導有方,應居首功,只該獎賞,不宜撤換,而且這種事不是一兩個人能做得了的,弟兄們流血流汗,出的力量最多,更應該獎賞。」

  九夫人道:「你倒是挺會替別人想的。」

  「嗯,好。」和珅摸著鬍子,滿臉讚許之色地一點頭道:「這才是帶人之道,這才是帶人的人,好,好極了……」

  「的確不錯。」九夫人道:「自己不居功,反而處處為別人著想,難得,真是難得。」

  和珅抬眼道:「你也看他好麼?」

  「當然好。」九夫人道:「要人有人,要才有才,既有勇又有謀,而且能跟弟兄有福同享,這種人上哪兒找去,你要的不就是這種人麼?」

  和珅樂得張嘴大笑,笑得混身肥肉打哆嗦,笑得嗆住了,直咳嗽。

  「瞧你。」九夫人忙為他揉心口、搥後背、送參湯,道:「幹嗎這麼高興呀?」

  和珅臉都漲紅了,喘著道:「我身邊有這麼個人才,叫我怎麼能不高興。姚師爺,人是你延聘來的,我要好好賞你。」

  姚師爺忙爬俯在地道:「謝中堂恩典。」

  和珅擺了擺手,道:「起來吧!起來吧!」抬眼望向九夫人道:「翠娟,你看我這個貼身護衛不比他們別人的貼身護衛差吧?」

  「瞧你說的。」九夫人白了他一眼,道:「你這不是自貶身價麼?別人的護衛能跟咱們這個比,他們也配麼?」

  「對,對,對極了。」和珅一拍炕床轉望費獨行道:「就這樣吧,今兒晚上你就搬到後頭來。我在的時候你跟著我,我不在的時候跟著九夫人,別的事兒你不用管了,愛上哪兒上哪兒,只要別耽誤我的事兒就行了,好好的跟著我,我不會虧待你的,趕明兒我給你張羅……」

  九夫人又道:「又來了,你怎麼改不了,就愛管別人的閒事兒,人家要是有了人怎麼辦,是要自己的還是要你的?」

  和珅道:「那有什麼關係,都要,不聽人說麼,大丈夫三妻四妾。」

  九夫人道:「好嘛,也讓人家跟你一樣,沒學好先學壞。」

  和珅道:「壞,這能叫壞?要不是我這樣,今兒個你能坐在這兒?」

  「喲!」九夫人美目一翻道:「我的中堂大人,您可真不得了啊,我們可真稀罕您這府裡的榮華富貴,您留著自個地享用吧,我就不信除了你我就沒人要了。」

  她一擰身要往起站。

  和珅一把拉住了她,忙賠笑說道:「喲!說著玩兒的幹嗎當真哪……」

  姚師爺沖費獨行遞了個眼色,低頭往外退去。

  費獨行心裡正不是味兒呢!巴不得趕快走,當即轉身行了出去。

  後頭的話他沒聽見,卻聽見九夫人笑了,八成兒雨過天晴,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

  他心裡不是味兒,臉上卻不能帶出來,出水榭杜毅拉著就問,他還得含笑把經過說上一遍。

  杜毅這兒跳腳道喜,姚師爺一旁卻埋怨說道:「老弟,不是我埋怨你,你怎麼糊塗了,放著好好的總領班不幹,要的什麼貼身護衛?」

  費獨行笑笑說道:「姚老,不是我糊塗,是您糊塗,總領班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不了管個幾百個人,貼身護衛可是中堂的心腹親信,往後我說什麼話中堂會不聽?」

  姚師爺呆了一呆道:「可是,貼身護衛沒什麼實權啊!」

  「誰說的?」費獨行道:「中堂對我要是言必聽、計必從,我說句話就等於中堂說話,你說這是什麼?」

  杜毅瞪眼輕叫道:「對呀!姚師爺,這您能說咱們費老弟糊塗麼?」

  姚師爺笑了,點點頭道:「看來還是你行,的的確確是有勇有謀,我這個師爺自嘆不如,只是這麼一來白雲芳……」

  費獨行道:「姚老,排除白雲芳不必在這上頭打算盤,也不能操之過急,不管怎麼說,她現在攀著大少爺,大少爺也總是中堂的親骨肉,真要鬧翻了,不見得對咱們有多大的好處,我現在已經到了中堂身邊,排除白雲芳是遲早的事,您急什麼?」

  姚師爺笑道:「行,我算是服了你,我去找金總管給你搬家去。」他說走就走,二話沒說,扭頭走了。

  杜毅一拉費獨行道:「走,兄弟,咱們外頭樂上一番慶賀去。『東來順』先吃喝一頓,然後八大胡同逛逛去,今兒個我作東。」

  費獨行忙道:「不行,萬一中堂有事兒……」

  「放心。」杜毅道:「今兒晚上絕不會有什麼事兒的……」一擠眼,低聲說道:「在府裡當差這麼些年了,我清楚,今兒晚上中堂有九夫人陪著,天塌下來他也懶得動的。」

  那陣不痛快又襲上了心頭,費獨行一點頭道:「好吧!我跟你走。」

  ▼為友殉義

  「東來順」吃喝了一頓,杜毅今兒個高興,不免開懷暢飲多喝了幾杯,費獨行也喝的不少,可就不知道是不是也因為高興了。

  從「東來順」出來直奔八大胡同,費獨行酒意雖濃,人倒還清醒。杜毅可就不同了,硬是步履踉蹌,扶著費獨行走的。

  兩個人進了八大胡同最大一家,杜毅是熟客,沒有不認識他的,費獨行雖然面生些,但跟杜毅一塊兒來的,自也差不了。

  老鴇子近乎巴結,找了兩個稱最的陪他倆。杜毅讓一個姑娘攙進了她的屋,進屋之後幹了什麼不清楚。費獨行在這種地方由來沒心情,他也不愛這個,他進屋就上床躺下了,對那位滿臉笑媚的姑娘道:「我借你這兒歇會兒,你忙別的客人去吧,待會兒該多少我照給。」

  那位姑娘愣住了,她從來沒見過這種客人。可是憑良心說她巴不得有這種客人,既免折騰又有銀子拿,何樂而不為,她虛情假意一番之後,帶上門走了。

  費獨行想睡會兒,可是睡不著,過了一會兒剛有點兒困意,後牆外一陣衣袂飄風聲把他的睡意吵沒了。

  他騰身下床,推開後窗望去。後牆擋著,什麼也看不見。

  他遲疑了一下,騰身飛起,掠上牆頭。他看見了,兩條黑影鷹隼般地在十幾丈外往東南奔去。

  這是幹什麼?哪兒來的江湖人物夜行人?

  他想追去看看,想下去告訴杜毅一聲,他卻又明知道這時候不該打擾杜毅,算了,他騰身掠起追了過去。

  他的輕功身法何等快速,沒多大工夫便讓他追近前頭那兩個夜行人了,他看清楚了,前頭那兩個夜行人都是一身黑色勁裝,騰躍之間也都很矯捷,分明都有一副不俗的好身手。

  他追近了,但保持個距離沒挨太近。

  尾隨著兩個黑衣人一陣疾奔,兩個黑衣人,到了城東南一處荒郊曠野,費獨行看得很清楚,荒郊曠野已經有十幾個人站在了那兒,兩個黑衣人,一個灰衣人,面對面地站著,那灰衣人脅下掛著一根枴杖,赫然竟是老龍河旁開店的孫瘸子。

  那兩個黑衣人,費獨行也看出來了,當日跟他朝過面,神州七俠的門下。費獨行看得一怔。孫瘸子什麼時候到了京裡?他是來幹什麼的?他又怎麼跟神州七俠的門下跑到了一處?

  就這一怔神間,前頭那兩個黑衣人已經像飛鳥般射落在兩個神州七俠門下跟孫瘤子身邊。

  費獨行立即收勢停身躲在一棵矮樹後,他要看個究竟,然後再決定露不露面。

  只聽剛到的兩個黑衣人之中,那身材高大的的黑衣人道:「我當是誰,原來是當年黑道上鼎鼎有名的冷面閻羅孫萬川孫爺,孫爺找我們弟兄有什麼見教?」

  敢情是孫瘸子來找他們弟兄的。

  只見孫瘸子一抱拳道:「豈敢,當年的孫萬川早已命喪江湖路。如今站在諸位面前的只是個殘廢人孫瘸子,孫某聽得江湖傳言,有件事特地跑到京裡跟諸位當面請教一下。」頓了頓道:「不知道是不是有這麼回事?」

  費獨行心頭猛地一跳。

  高大黑衣人「哦」地一聲道:「我當孫爺千里迢迢跑到京裡來,為的是什麼大事呢?原來是這回事啊,不錯,這話確是我們弟兄說的,孫爺查證這件事……」

  孫瘸子道:「不知道諸位說這話有沒有根據?」

  「根據?」一名年輕黑衣人「哈」地一聲道:「孫爺你把神州七俠的門下當成了什麼,無中生有,造謠生事……」

  只聽高大黑衣人叱道:「老六,你這是跟江湖前輩說話,好沒規矩。」

  那年輕黑衣人立即住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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