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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忽然壓低了話聲道:「怎麼樣?銷魂了沒有,『北京城』的是不是比張家口的……」

  費獨行淡然一笑道:「昨兒晚上那位不會對杜兄沒所稟報,現在杜兄這麼問我,那就顯得杜兄你對朋友虛而不實。」

  杜毅這回可紅了臉,道:「怎麼了,費兄,這話問錯了麼?」

  費獨行沉默了一下道:「杜兄,咱們玩笑歸玩笑,正經歸正經,如今我也用不著再瞞杜兄。我來京裡的真正目的是為找個人,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原是張家口『馬蹄胡同』綠雲班的綠雲。張家口的趙麻子跟丁禿瓢兒有一年從遼東拐了一個姑娘到張家口賣給了綠雲,這位姑娘是從小跟我一塊兒長大的,跟親兄妹沒兩樣,我到張家口找綠雲沒找著,聽說她帶了這位姑娘到了京裡……」

  「慢著。」杜毅一抬手道:「讓兄弟問一句,趙麻子跟丁禿瓢兒是不是費兄毀的?」

  費獨行道:「不錯。」

  「毀得好。」杜毅一點頭道:「這兩個傢伙早就該死了,死三回都不多。」一頓又接問道:「費兄是不是讓兄弟我幫著找這個綠雲?」

  費獨行道:「不錯。我就是這個意思,我初到京裡來,人生地不熟,杜兄是老北京了,交往廣闊人頭熟……」

  「夠了,費兄。」杜毅又一抬手點頭說道:「一句話,這件事兒你別管了,包在兄弟身上,只要這個叫綠雲的女人在京裡,不出半個月,我把她送到費兄面前來,怎麼樣?」

  費獨行拍了拍杜毅的胳膊道:「那還有什麼不好的,我先謝了,杜兄,不過,那個女人現在可能已經不叫綠雲了。」

  杜毅道:「這個我知道,只要她是從張家口『馬蹄胡同』來的,她就是換十八個名字我也能找著她,只是,費兄……」目光一凝道:「我要是找到了她,你怎麼謝我?」

  費獨行道:「朋友之間還講這個麼?」

  杜毅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你也幫我個忙怎麼樣?」

  費獨行道:「我能幫杜兄什麼忙?」

  杜毅往地下指了指道:「留在京裡,跟兄弟我做個伴兒。」

  費獨行搖搖頭道:「杜兄這是讓我為難,要是這樣的話,我就不敢煩勞杜兄。」

  杜毅哈哈一笑站了起來道:「費兄可真是世上第一等難說話的人,好吧!我幫費兄的忙幫到底,費兄願不願幫我的忙那全在費兄,走吧!穿上衣裳洗把臉,我請費兄外頭吃早飯去,吃完了早飯咱們就開始逛,中午、晚上外頭飯莊子吃,吃完了咱們再逛,一天不夠兩天,兩天不夠就三天,直到把『北京城』這塊地兒逛遍為止。」

  費獨行要說話。

  杜毅道:「放心,找人的事兒我會交代他們去辦的,洗臉去吧!」

  費獨行笑了笑,沒再說話,轉身洗臉去了。

  洗好了臉,他一邊穿衣裳,一邊道:「胡三奶是何許人?」

  杜毅「喝」地一聲道:「你不提我還忘了告訴你了,說這位坤道可是『北京城』裡的一號人物,首屈一指的大富豪胡三的遺孀,大紅人兒一個,胡三生前經營的有綢緞莊、錢莊、飯莊,外帶幾家賭場,到了她手裡更是蒸蒸日上,一天比一天旺,這位胡三奶不但人長得美,手腕好,而且有豪氣,為人行事,愧煞鬚眉。她結交的全是權貴,內城裡沒人跟她不熟,連阿哥、格格們都跟她嘻嘻哈哈的,她不但在官家吃得開,兜得轉,連這『北京城』有數的幾個有字號的響噹噹人物都對她服服貼貼,『北京城』裡試打聽,誰要是不知道胡三奶,乾脆他一頭碰死得了。」

  費獨行「哦」地一聲道:「我還不知道『北京城』裡有這麼一號坤道呢,這麼看來這位胡三奶該是位雄才大略的奇女子。」

  杜毅忽然壓低了話聲,擠眉弄眼地帶笑說道:「有人說胡三那個老頭兒是讓這位胡三奶折騰死的,這說法不無道理,大凡這種女人那方面都厲害得緊,兩人年紀差那麼一大把,胡三奶正是好時候,胡三糟老頭兒一個,再有三個也非死不可,這位胡三奶本人,我福薄緣淺沒見過,不過聽見過的人說,不但人長得美,而且有一股子風騷媚勁兒,這京裡內城外城,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她,不知道有多少人拜倒在那石榴裙下,可就從沒一個挨上的,以兄弟我看那是她沒碰上中意的,要是一旦碰上費兄這樣的,怕她不反過來和口水兒吞了。」

  費獨行皺眉而笑道:「別缺德了,多少權貴,多少有字號的響噹噹人物她都看不上,她會看上我這個只有一個人的。」

  杜毅嘿嘿一笑道:「費兄,人家胡三奶要什麼有什麼,缺的就是這個人哪。」

  費獨行一巴掌拍了過去,道:「得了吧,別逗了,走吧。」

  杜毅帶著笑當先走了出去。

  ***

  一連三天,杜毅陪著費獨行逛,除了紫禁城跟幾處內廷,禁地之外,哪兒都逛到了,吃喝玩樂一樣也沒少。

  杜毅是個能人兒,吃喝玩樂樣樣精通,就是天底下最難侍候的人,讓他陪著也準保滿意。

  杜毅人也機靈,他絕口不提讓費獨行留在京裡的事兒。

  這三天花的全是杜毅的,他不讓費獨行動一個子兒,而費獨行居然也沒客氣地直受了。

  三天過後,兩個人是熟上加熟,簡直跟多少年的老朋友一樣。

  三天下來,費獨行對「北京城」的門道也懂了不少。

  三天來,費獨行印象最深刻的,要算天橋。

  天橋有個說大書的樂敬正。說書有大書,小書之分。大書說的是忠義節烈,如三國、精忠岳傳等;小書說的是才子佳人,如西廂記等。

  樂敬正有個標緻閨女,柳眉、杏眼、瑤鼻、檀口,還梳條大辮子。

  大姑娘管倒茶、收錢,她給費獨行倒茶的時候臉會紅,也低著頭,杜毅直說大姑娘對他有意思。

  第四天,杜毅又來了,今兒個不大對,進門猶猶豫豫,說話也吞吞吐吐的,一兩句話不到費獨行就發現了,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今兒個是怎麼了,連說話都不痛快?」

  杜毅不自在地笑了笑,猶豫了一下道:「咱們是很熟的朋友了,有句話我想問問你,你可別見怪才好。」

  費獨行道:「什麼事兒?」

  杜毅道:「你真叫費獨行麼?」

  費獨行目光一凝,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杜毅沉默了一下道:「是這樣的,昨兒晚上我碰見個五城巡捕營的朋友,閒聊的時候,他告訴我有個殺人重犯在遼東越了獄,這個人是個大響馬,前科纍纍,據說這個人往關裡來了,這兩天京城一帶查得很緊,說著他又拿出一張畫像讓我看,敢情他說的是費慕書,而這個費慕書我怎麼看怎麼像你,所以我今兒個特地來問問?」

  費獨行臉色有點不大對,道:「怎麼樣?」

  杜毅道:「沒什麼,我只是問問?」

  費獨行站了起來,緩步走過去關上了門,回過身來目光一凝道:「捉拿費慕書有沒有賞額?」

  杜毅也站了起來道:「費兄……」

  費獨行截口說道:「答我問話。」

  杜毅有點不安,微一點頭道:「有……」

  費獨行道:「多少?」

  杜毅道:「我不清楚,追捕緝拿不是我的事兒,我吃的不是那種糧,拿的不是那種俸。」

  費獨行道:「可是,任何人,只要他能拿著費慕書,或者是告密因而拿著了費慕書,他都可以拿到賞額,是不是?」

  杜毅道:「這個,費兄……」

  費獨行道:「這筆賞額是你的了,你去告密吧,我就是費慕書。」

  杜毅笑了,但笑得很不自在:「費兄這是跟我開玩笑……」

  費獨行緩步逼了過來,道:「我不是跟你開玩笑,你也明知道我就是費慕書。」

  杜毅道:「費兄,即使你真是費慕書,我也不會去告密啊,我姓杜的豈是那種人?」

  費獨行兩眼忽然湧現殺機,道:「是麼?」

  杜毅心裡一緊,忙道:「費兄,你小看杜毅了,杜毅要是那種人,也不會有那麼多朋友了,我也早告密了,還跑來問你幹什麼?」

  費獨行道:「你是怕拿錯了人,領不到賞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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