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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姓費哈地一聲道:「居然打起我這顆珠子的主意來了。好吧,珠子在我身上,你們自信拿得去,儘管伸手就是。」

  那漢子望著他冷笑起來,笑著笑著突然跨步欺身一拳搗了過來,這一拳取的是正心口。

  姓費的一側身讓過了這一拳,腿一抬,膝蓋正頂在那漢子小肚子上,那漢子悶哼一聲彎下腰去,姓費的揚手一掌砍在他脖子後頭,他爬下了,沒再動一動。

  姓費的笑了:「就憑這種身手也想吃這碗飯,還有哪位要珠子的,來吧?」

  另三個漢子臉上變了色,探懷的探懷,摸腿的摸腿,一個手裡多把匕首,兩個手裡多把鐵尺。

  拿匕首的那個一聲沒吭,挺腕就扎。

  姓費的讓過匕首抓住了他的腕子,另一隻手同時抓住了他的後腰,趁勢一抖一送,拿匕首的漢子整個人飛了起來直往兩扇門撞去,砰然一聲,兩扇門垮了,拿匕首的漢子跟著兩扇雕花格子糊著高麗紙的門飛了出去,人摔出了廊簷,匕首飛得更遠,他爬在地上也沒再動彈。

  兩個拿鐵尺的臉白了,一步跨到門口往外退去。

  姓費的笑笑說道:「怎麼走了,珠子不要了?」

  嘴裡說著話,腳下跟著逼了過去。

  那兩個退出了屋子,往廊簷外退去,手緊握著鐵尺,兩眼直盯著姓費的,不敢眨一眨,緊張得不得了。

  姓費的兩手背在後頭,跟個沒事人似的,一直逼了過去,他剛跨出廊簷,陡然一聲沉喝傳了過來:「站住。」

  一條人影騰掠而至,落在了那兩個漢子身邊,來人是個瘦高個兒,陰沉臉,森冷目光一掃姓費的,冷然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瘦高個兒陰沉臉一來,兩個拿鐵尺的漢子膽氣為之一壯,一個鐵尺一指姓費的,道:「顧爺,這小子不知是哪條道上的,竟敢跑到咱們這兒來吃咱們。」

  陰沉臉瘦高個兒哦地一聲道:「朋友是哪條道上的,怎麼稱呼?」

  姓費的道:「我姓費,從關外來,你們這兒在牌上坐暗記,在骰子上玩手法,專吃一個,我看不過去伸了伸手,就怎麼回事,這幾位卻把我帶進後院來想把我擱在這兒,你閣下評評理,這是不是太過了點兒?」

  陰沉臉道:「天下的賭場一個樣,尊駕既是道兒上的朋友,就該知道開賭場的指的就是這個。」

  姓費的道:「閣下把我當成外行了,開賭場仗的是真不是假,只要是貨真價實的真功夫,不但沒人會說話,而且還會挑起拇指來說一聲佩服,可是玩假吃人那就讓人看不過去了,我沒在外頭當場揭底,已經算是夠客氣的了。」

  瘦高個兒陰沉臉冷笑一聲。沉聲道:「尊駕說話好沖啊!」

  姓費的道:「我說話一向這樣。」

  瘦高個兒陰沉臉道:「你要放明白點兒,這個地兒不是別的地兒。」

  「的確!」姓費的道:「的確,這是個玩假吃人的地方。」

  瘦高個兒陰沉臉冷冷一笑道:「我倒要稱稱你有多少斤兩。」

  他身軀一閃便到了跟前,抬掌抓向姓費的當胸,五指開合間帶著一陣勁風,頗見造詣。

  姓費的腳下沒動,一抬手向著瘦高個兒腕脈抓了過去。

  瘦高個兒冷笑一聲,突然沉腕變招,一指斜斜往姓費的胸腹之間劃去。別看這是一根指頭,要真讓他劃中,那跟一把刀沒什麼兩樣。

  姓費的一隻手掌跟著落下,奇快如電,他也伸一根指頭,但不是劃,是敲,一指頭正落在瘦高個兒的腕脈上。

  只這麼一下,瘦高個兒腕子上跟讓烙鐵烙了一下似的,痛得發燙,悶哼一聲抱腕暴退。

  姓費的淡然一笑道:「怎麼樣,斤兩不輕吧?」

  瘦高個兒痛得齜牙咧嘴,額上都見了汗,道:「朋友,你……」

  姓費的臉色一沉,道:「我本來想伸伸手就走的,現在你們既然把我請了進來,事情就沒那麼好辦了……」

  忽聽後院深處有人截口說道:「朋友要什麼只管開口就是,我趙某人一向愛交朋友,也從來沒有讓朋友空著手走路過。」

  娃費的抬眼望了過去,道:「那是最好不過,請現身說話。」

  後院深處暗影裡,兩前一後走出三個人來,前頭兩個,一個高大,一個矮胖,都是海青色的綢質褲褂兒,敞領子,紮褲腿。

  高大壯漢濃眉大眼,一臉麻坑兒,手裡托著兩個鐵膽,骨碌骨碌地直轉。

  矮胖的那個唇上留著兩撇小鬍子,空著兩手,頭頂光禿禿的,映著燈光發亮,蒼蠅落上去能滑一觔斗。

  跟在後頭的一個,是個穿長袍的瘦老頭兒,背有點駝,瘦得跟個人乾兒似的,一臉的奸猾色。

  三個人走近,瘦高個兒一躬身,恭聲道:「大爺,這人……」

  高大壯漢一擺手道:「我知道了。」目光一凝,望著姓費的道:「朋友開口吧,趙某人今天多交個朋友。」

  姓費的道:「我打聽個人,只要你告訴我這個人現在在哪兒,我扭頭就走,絕不再來第二回。」

  高大壯漢呆了一呆道:「朋友要找我趙某人打聽個人?誰?」

  姓費的道:「一個姓解的姑娘,解秀姑。」

  高大壯漢跟禿頂小鬍子為之一怔,然後臉色都變了一變,接著高大壯漢搖頭道:「一個姓解的姑娘?叫解秀姑,不認識,也沒聽說過。」

  姓費的道:「你姓趙?」

  高大壯漢一點頭道:「不錯,我姓趙。」

  姓費的一指禿頂小鬍子道:「他姓丁?」

  禿頂小鬍子乾咳一聲道:「朋友認識我們兩個?」

  姓費的道:「你們兩個以前常跟著駝隊在『張家口』、遼東這條路上跑,是不?」

  禿頂小鬍子道:「沒錯,我們倆以前是跟著駝隊做生意,可是我們並不認識姓解的姑娘。」

  姓費的道:「有一趟你們兩個從遼東葫蘆溝帶走一個叫秀姑的姑娘,有這回事吧?」

  高大壯漢忙道:「朋友是聽誰說的……」

  禿頂小鬍子道:「根本沒這回事兒,這是他娘的誰胡說八道,我們倆都是單身漢,一個姑娘家怎麼會跟我們倆走,再說我們倆照顧自己的生意都還照顧不過來呢,哪能照顧個人。」

  姓費的淡然一笑道:「話我說過,只要我知道這位姑娘現在在哪兒,我扭頭就走,我有息事之心,奈何你們沒有寧人之意,好吧,那就怪不得我了。」他舉步逼了過去。

  禿頂小鬍子忙道:「你要幹什麼?」

  姓費的沒說話,一步一步地逼了過去。

  兩個拿鐵尺的漢子悄無聲息,從他後頭掄起鐵尺就砸。

  姓費的身後像長了眼,身子微蹲,左肘往後一撞,右腳跟著踢出,那兩個撒手丟尺,悶哼聲中爬了下去。

  姓費的又逼了過去,邊走邊道:「誰自信能截得住我,盡可以出手。」

  瘦高個兒剛吃過苦頭,現在他不敢動,而且一隻右手也根本揚不起來,只有瞪著眼往後退的份。

  高大壯漢道:「朋友你……」

  姓費的道:「在這兒殺幾個人,然後放把火,人沒了,賭場也沒了,乾乾淨淨……」

  高大壯漢臉色大變,一抖手,兩顆鐵膽飛了出來,直向姓費的面門射到。

  姓費的雙手一抬,輕易地抄住了兩顆鐵膽,高大壯漢扭頭要跑,他右手一揚,一顆鐵膽先飛了出去:「留神,接住了。」

  高大壯漢沒接,頭都沒回,那顆鐵膽正打在他右腳後跟上,痛得他大叫一聲摔了下去,摔了個狗啃泥,只怕臉都開了花。

  姓費的揚了揚另一顆鐵膽,笑問道:「還有哪位要試試?」

  禿頂小鬍子跟那瘦老頭兒都沒敢動。

  那瘦高個兒這當兒在姓費的背後,他腳下移動,想往前去,姓費的身後真跟長了眼似的,道:「別動,你再敢動一動我打斷你的腿。」

  瘦高個兒一驚,硬是沒敢再動。

  禿頂小鬍子白著臉乾咳一聲道:「這位朋友,我們真不認識您說的這位解姑娘,您是聽誰說的,吃這碗飯難免得罪人,別是有人想害我們倆?」

  「許是,」姓費的淡淡笑了笑,走到高大壯漢身邊一腳踩了下去,正踩在高大壯漢腳脖子上,高大壯漢痛得一挺身張嘴大叫,他道:「丁禿瓢兒說是有人想害你們倆,趙麻子,你怎麼說?」

  高大壯漢張嘴直叫,手在地上直抓,沒說話。

  姓費的腳下又一用力,高大壯漢忙叫道:「我說,我說,您鬆鬆,您鬆鬆。」

  姓費的腳下收了勁兒,微一搖頭道:「我就想不通,有些人為什麼這麼賤骨頭,好好的不行,非得動粗的不可,說吧,我聽著呢。」

  高大壯漢道:「當初在葫蘆溝解姑娘是跟我們倆走的不錯,可是現在卻不知道解姑娘在哪兒。」

  姓費的道:「這話怎麼說?」

  高大壯漢道:「是這樣的,在半路上我們又碰見另一個駝隊,解姑娘就跟那個駝隊走了,哎呀!我,我說的是實話。」顯然,姓費的腳下又用了力。

  姓費的腳是踩在趙麻子腳脖子上,但卻跟踩在丁禿瓢兒的腳脖子上似的,丁禿瓢兒滿頭是汗,趙麻子只一叫他便一哆嗦。

  姓費的緩緩說道:「你說你們在半路上又碰見了另一個駝隊,解姑娘就跟那個駝隊走了?」

  趙麻子忙道:「是的,是這樣。」

  姓費的道:「我知道的跟你說的不一樣,據我所知,解姑娘跟你們到了『張家口』。」

  趙麻子忙道:「沒這回事兒,哎呀!有,有,解姑娘是跟我們倆到了『張家口』。」

  姓費的道:「那麼你們倆不該不知道解姑娘在什麼地方?」

  趙麻子的衣裳都讓汗濕透了,剛才把嘴摔破了,如今血和著汗水直往下淌,他顫抖著道:「我們倆真不知道,到了『張家口』之後沒多久,解姑娘就走了。」

  姓費的道:「既是這樣,你剛才為什麼告訴我說你們在半路上又碰見個駝隊,解姑娘跟那個駝隊走了?」這句話剛說完,他手往後一揚,鐵膽脫手飛了出去,一聲大叫,那瘦高個兒倒了下去,兩手抱著左腿滿地亂滾。

  姓費的沉喝道:「說話,要不然我也先廢你一條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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