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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人家那位想必家裡多的是,連猶豫都沒猶豫,一點頭道:「行,你請,我等著。」

  當莊的一抬手,打東廂房前過來一個壯漢子,當莊的把那顆珠子往壯漢子手裡一交,壯漢子轉身快步往後去了,沒錯,那個後院所在,是有人住,那壯漢子到了北牆上那扇門前推開門走了進去,然後又關上了門。

  金二奶奶這當兒站了起來,推了推自己的凳子,看了看那位,紅著臉含笑說道:「您請坐。」

  人家那位知書達禮,態度也從容大方,欠身含笑:「謝謝二奶奶,您坐您的,我站會兒不要緊。」

  瞧人家,多客氣,多懂禮,金二奶奶心裡馬上就又增加了幾分好感,真恨不得馬上就……

  那東西抽冷子又說了話:「二奶奶也真是的,您這麼個嬌貴的身子,人家這位怎能讓您那雙腿受累麼?」

  金二奶奶聽得臉上一熱,憋了半天的火兒也往上沖,想發作,可是當著他她不能,心裡真恨不得抓過那東西來咬下他一塊肉,不!不能,髒死了,噁心,要咬嘛也得找個像他的。

  心裡這麼想著,一雙鳳目也就不由地望向了他。

  他跟沒聽見似的,真是好胸襟,好度量,他笑笑說道:「二奶奶請坐吧,我站會兒不要緊。」

  金二奶奶也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子勇氣,脫口說道:「不,您不坐我也不坐。」說完了這話她覺得臉上一陣熱,忙把頭低了下去。

  好在她這句話說得很輕,聽見的人也不過兩個,他跟她。

  金百萬就在身邊,他也應該聽見了,那不要緊,他一天到晚只知道撥動著算盤子數他的錢財銀子,他不會留意這些的,要會早好了。

  就在這當兒,牆上那扇門開了,剛才那名壯漢子快步走了出來,轉眼工夫便到了近前,把珠子往當莊的手裡一交,道:「胡老說可以押這個數。」他伸出了兩根指頭,大拇指跟食指。

  當莊的轉眼望向那位:「八百兩,您看怎麼樣?」

  人家那位仍然是毫不猶豫,一點頭道:「行,就算八百兩,請把珠子放在金老面前。」

  當莊的伸手把珠子放在了金百萬面前。

  人家那位接著說道:「請擲骰子吧。」

  當莊的伸手抓起了骰子,道:「您下多少?」

  人家那位道:「貴處在賭注上有沒有限制……」

  當莊的道:「限制倒是沒有什麼限制……」

  人家那位道:「那麼我就下這八百兩。」

  好大的手面,當莊的一怔,大夥兒也都為之一怔。

  人家那位道:「怎麼樣,是不是太大了?」

  當莊的定了定神忙道:「不大,不大,隨您下,隨您下。」他揚手就要擲骰子。

  人家那位突然伸手一攔道:「請等會兒,能不能讓我倒一下牌?」

  當莊的擲骰子那隻手停了一停,人似乎也遲疑了一下,旋即說道:「您請。」

  人家那位伸出了手,隨便把牌倒了一倒,然後一抬手道:「請。」

  當莊的唇邊飛快掠過一絲冷冷的笑意,搖搖骰子出了手,在桌上滾了一滾不動了,最大的點兒,十二。

  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當莊的臉色為之一變,他抬眼看了人家那位一下,然後緩緩伸出手去發牌。

  牌兩張兩張地亮出來了,幾點兒的都有,還出了一對虎頭,人家那位牌不大,是個三點兒。

  金百萬登時就是一頭汗。

  金二奶奶臉上的笑意也沒了。

  芝麻大個三點兒,輸的機會大,贏的機會小,這顆珠子十有八九要進入家的兜兒,儘管輸了算人家的,金百萬兩口子也難免瞧著心痛。

  絡腮鬍大漢面前兩張牌是八點兒,他一咧嘴道:「看來金老今兒個這運的確不怎麼樣。」

  有的心痛,有的幸災樂禍,珠子是人家那位的,人家那位一點兒也不著急,站在那兒要多穩有多穩,就跟那顆珠子不是他的。

  他兩眼直盯著當莊的,當莊的臉色有點兒不大對。

  當莊的緩緩伸出了手,把兩張牌一翻,剎時一桌子全叫了起來,金百萬直了眼,臉上的肥肉打哆嗦,金二奶奶樂得猛睜鳳眼,小嘴兒櫻桃綻破,笑了,既驚又喜,那模樣兒要多動人有多動人。

  閉十!當莊的八點兒搭個二,閉十一個。

  絡腮鬍大漢樂得直哈哈:「當莊的,你他奶奶的也有抓閉十的時候啊,沒說的,賠吧。」

  當莊的不但照賠,而且還得統賠,把銀子往外推的當兒,他飛快地往旁邊遞了個眼色。

  八百兩銀子,桌面上沒那麼多,當莊的給了張八百兩的銀票,人家那位隨手就遞給了金二奶奶。

  金二奶奶接了過去,一雙眼波緊緊地盯著那張臉:「我們現在沒辦法找給您。」

  人家那位含笑說道:「二奶奶先拿著吧,我什麼時候得空再到府上拿去。」

  金二奶奶一喜道:「那,那也好,我就先收著了。」

  剛才拿珠子到後頭去那漢了走子過來,拍了拍人家那位,含笑說道:「這位,可否借一步說句話?」

  人家那位轉眼過去道:「有什麼事兒麼?」

  那漢子含笑道:「是關於您這顆珠子,我們東家很喜歡……」

  人家那位一點就透,「哦」了兩聲把珠子往袖子裡一袖,沖大夥兒一抱拳,道:「失陪。」

  他跟著那漢子走了,把金二奶奶的一顆心也帶走了,金二奶奶的一雙目光想跟著他走,可是當著這麼多人怎麼好那麼明顯,只有讓一顆心跟他走了。

  ***

  人家那位跟著那漢子進了後院,這後院可真夠大的,一眼瞧過去數不出有多少房子多少燈。

  進後院,那漢子問了人家那位一句:「貴姓?」

  人家那位道:「不敢,費。」

  那漢子把姓費的帶進左邊一間屋,這間屋在一條長廊的緊把頭兒,屋子裡只有一盞燈,別的什麼都沒有。

  ▼怒誅賭棍

  剛進屋,後頭又跟進來兩三個,都是個頭兒挺壯的漢子,也都是剛才在前院兩邊站著的那些漢子裡的。

  四個人把姓費的圍在中間,靠門站的那個還把門關了起來。

  姓費的似乎看出不對來了,目光來回掃了掃,然後落在對面帶他進後院那漢子臉上,含笑問道:「這是幹什麼?」

  那漢子道:「朋友是哪條路上的?」

  姓費的道:「哪條路上的?這話什麼意思?」

  那漢子道:「別裝蒜了,光棍兒眼裡揉不進一粒砂子,敢到『張家口』來砸我們的桌子,應該是有萬兒的人物。」

  姓費的「哦」地一聲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啊,你們那個當莊的在牌上做暗記,在骰子上玩手法專吃人家姓金的一個,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

  那漢子道:「沒什麼說不過去的,這個院子裡近百口全靠這個吃飯,要不多抓幾個,讓我們大夥兒喝西北風去?」

  姓費的道:「這就對了,我也是靠這個吃飯的,你們吃得太多了,分一點兒我吃吃有什麼不可以的?」

  那漢子冷笑一聲道:「那你也得放亮招子看地方,我們這兒不興這個……」一伸手道:「給我吐出來。」

  姓費的道:「我吃這麼一點兒都得吐出來,那你們吃的呢?」

  那漢子臉色一沉道:「少廢話,你吐不吐?」

  姓費的笑笑道:「你看見了,我把銀票交給金二奶奶了。」

  那漢子道:「不錯,我看見了,可是你手裡還有顆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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