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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趙麻子忙道:「我是這麼想的,反正是走了,什麼時候走不一樣……」

  姓費的冷笑道:「那可不一樣,趙麻子,這是你逼我,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他腳下猛然加了力。

  趙麻子大叫一聲,忙道:「我說,我說,我們倆把……把解姑娘賣了……」

  丁禿瓢兒突然說道:「麻子,你可別把我也拉進去,那全是你一個人的主意。」

  趙麻子哼哼一聲道:「禿瓢兒,你真是我的好朋友,到了這節骨眼兒你把你自己摘得可真乾淨,我一個人的主意,人是誰送去的?錢誰拿了一半兒?」

  丁禿瓢兒臉色更白了,顫聲說道:「麻子,你可別含血噴人。」

  趙麻子還待再說,姓費的已然開了口,冰冷道:「你們倆待會兒再咬不遲,告訴我,你們把解姑娘賣哪兒去了?」

  趙麻子道:「『馬蹄胡同』。」

  只聽「克嚓」一聲,趙麻子一聲大叫,不動了。

  姓費的轉過頭望著丁禿瓢兒,冰冷說道:「你告訴我,你們把解姑娘賣到哪個班子裡去了?」

  丁禿瓢兒腿發了軟,身子往下矮,道:「費爺,我,我記得是綠雲班。」

  姓費的抬起一指就要點出去,丁禿瓢兒砰然一聲跪了下去:「費爺,您饒命,這全是……」

  姓費的忽然一怔,手停在了那兒道:「你剛才說你們把解姑娘賣到哪個班子了?」

  丁禿瓢兒道:「是綠雲班。」

  姓費的道:「那麼,這個班子現在還在『馬蹄胡同』麼?」

  丁禿瓢兒道:「不,不,綠雲班原來在『馬蹄胡同』探春院,兩年多以前班子就散了。」

  姓費的道:「人都到哪兒去了?」

  丁禿瓢兒道:「不知道,費爺,我是真不知道。」

  姓費的道:「總有個知道的人吧?」

  丁禿瓢兒道:「這個……對了,我想起來了,前頭那個金百萬的填房以前就是綠雲班的,您問問她說不定她知道。」

  姓費的眉宇間突然騰起一片冷肅煞氣,冷冷道:「你們把解姑娘賣到那種地方去,解姑娘一定不願意,是不?」

  丁禿瓢兒一哆嗦道:「這個……費爺,這不是我的意思……」

  姓費的道:「解姑娘不願意,當然,這由不得她,你們兩個大男人辦法多得是,不是用強就是用那卑鄙的手段,解姑娘那麼一個姑娘到了那種吃人的地方,就更由不得她了,那種地方什麼手段都使得出,可憐解姑娘離家千里,舉目無親,呼天天不應,呼地地無門,她只有兩條路走,想保全清白就得死,要不然就得乖乖聽人家的,爹死了,家沒了,到頭來落得這麼一個悲慘下場,丁禿瓢兒,你們倆還算人麼?」

  他臉上掠過一絲抽搐,一腳踢了出去。

  丁禿瓢兒兩手一捂肚子,眼一直,「噗」地一口鮮血噴了出去,然後身子起了一陣顫抖,砰然一聲爬了下去,沒再動。

  姓費的轉過身又一腳,趙麻子身子一挺,嘴裡冒出了一攤血,他連吭都沒吭一聲。

  姓費的轉眼望向那讓鐵膽打斷了腿的瘦高個兒。

  瘦高個兒面無人色,兩手撐地直往後蹭,滿臉驚恐神色,抖著說道:「費爺饒命,費爺饒命。」

  姓費的道:「我不殺你,你告訴我,趙麻子跟丁禿瓢兒這些年來昧著良心吃下的都放在哪兒?」

  瘦高個兒忙道:「這我知道,都在他們屋底下的密室裡。」

  姓費的過去一把揪起了他道:「你帶我去。」

  瘦高個兒瘸著一條腿,在姓費的一隻手的架持下,一瘸一瘸的往裡行去,這時候他把痛都忘了。

  沒多大工夫之後,姓費的提著一個包袱回到前院。那張桌上,絡腮鬍大漢兩口子還在,金百萬跟金二奶奶卻沒了影兒,當莊的跟那幾個抱桌腿的一見他出來全怔住了,敢情後院出了事兒,這兒是一點兒也沒聽見。

  姓費的跟沒事人兒似的,笑吟吟地一揚手裡的包袱道:「真不賴,沒想到這兒還真有識貨的人,一顆珠子換這麼多,咦,金老兩口子呢?」

  絡腮鬍大漢道:「走了,剛走沒一會兒,他們兩口子是坐車來的,恐怕攆不上了。」。

  姓費的笑道:「不要緊,我到他家要那四百兩銀子去。」一抱拳,提著包袱走了。

  當莊的一直望著他過了影背牆,才一個眼色往旁邊遞去,一個抱桌腿的轉身往後行去。

  姓費的剛出大門沒幾步,後頭跟上了兩個黑影,兩個人的手搭上了姓費的肩頭:「朋友,有飯大家吃,有錢大家花,分幾個給我們哥兒倆用用。」

  這當兒還真有那真有那不開眼的。

  天太黑,沒看見姓費的是怎麼動的,只聽見噗通兩聲,那兩個黑影全躺下了。

  姓費的走了,轉眼工夫之後,大院子那大門裡跟大院子裡起了火似的,匆匆忙忙,爭先恐後的奔出了十幾個人來,有一轉眼工夫之後就全消失在夜色裡不見了。

  沒多大工夫,趙麻子跟丁禿瓢兒開的賭場出事兒的消息,傳遍了大半個「張家口」,「張家口」可就更熱鬧了。

  ▼豪俠胸懷

  金二奶奶這間香閨那可是沒話說,數遍「張家口」也找不到第二處像這麼豪華,這麼香的。

  沒瞧見金百萬,屋裡只金二奶奶一個。

  瞧瞧,香冷金猊,被翻紅浪,一對發亮的銅鉤鉤著紗帳,床頭兒繡花枕一對,要多動人有多動人,想想每天晚上,可真讓人為這位一朵花兒似的金二奶奶叫屈可惜。

  怎麼著金二奶奶枕畔也不該是那麼一顆腦袋。

  老天爺可真會作弄人。

  真的,連金二奶奶心裡都直抱怨,平日裡還好點兒,今兒晚上這種抱怨就更強烈,就跟塊大石頭丟進了本就不太平靜的湖心似的,那就不能叫漣漪了,浪濤一個比一個高。

  金二奶奶人也累了,坐在妝臺前面對著大鏡子,就那麼沒精打采,連抬手拔簪都懶。

  慢慢的抬手摸了摸臉,她打心底嘆了口氣。

  命啊!怎麼這麼薄,廿多年了,今兒晚上頭一回碰上,卻只是那麼一會兒,以後不知道還見著見不著了。

  對了,他不是說要來拿四百兩銀子的麼?唉!不會,人家哪看得上這四百兩。

  金二奶奶突然目光一直,一雙鳳目睜得老大。她看見他了,在鏡子裡,一點不錯,真的是他。

  真是啊,心裡想什麼眼前就會現什麼,可知想得有多麼厲害,這樣下去非害相思病不可。

  「二奶奶,恕我打擾。」

  咦?背後怎麼還有話聲,難不成耳朵也……

  金二奶奶霍地轉過了身,天!不是眼花,不是耳錯,真是他,就站在窗前。

  金二奶奶一陣難言的驚喜站了起來,一顆心不用提跳得有多厲害了,她想說話,可是說不出來。

  「二奶奶別見怪。」

  「不。」終於衝口說了一聲,說完了臉好燙,怎麼「不」,這是自己的香閨,怎麼能隨便讓別的男人闖進來?

  她知道不該說,可是她並不後悔,一點也不,這不是老天爺可憐麼,喜都來不及,怎麼會後悔?

  「你,你坐。」二奶奶紅著臉,好不自在地低低說了一句。

  「謝謝二奶奶。」他沒客氣,走過來坐在不遠處一張椅子上。

  「二奶奶也請坐。」

  二奶奶想坐卻沒坐下,她道:「我去給你拿銀子去。」

  他笑了:「二奶奶別誤會,我不是為區區四百兩銀子來的。」

  瞧!沒錯吧,人家哪會把微不足道的這四百兩銀子看在眼裡。

  他不是為四百兩銀子來的,那是為……

  二奶奶的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

  他接著說道:「我來跟二奶奶打聽兩個人。」

  金二奶奶聽的一怔,訝然抬眼,道:「你……你要跟我打聽兩個人?」

  他道:「是的,還請二奶奶幫個忙。」

  金二奶奶心裡禁不住有點失望,她沉默了一下道:「你要跟我打聽誰?」

  他道:「二奶奶可知道趙麻子跟丁禿瓢兒?」

  金二奶奶道:「知道啊,你要打聽他們兩個……」

  「不。」他道:「我要打聽的是被他兩個賣到綠雲班的一個姑娘。」

  金二奶奶「哦」地一聲道:「你要打聽的是那被他們倆賣到綠雲班的一個姑娘?是哪一個啊?」

  他目光一凝道:「聽二奶奶的口氣,似乎他們倆經常往綠雲班裡賣人?」

  金二奶奶道:「這個……對了,你怎麼不去問他們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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