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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花子哦了一聲,道:「原來是蕭大俠的朋友,在下失敬了……」

  略一猶豫,怯怯接問:「請再恕死罪,蕭大俠如今仍健在?」

  書生點頭笑道:「我那涵秋兄英風神采不減當年,閣下有此一問,莫司非……」

  中年花子神色中透出難言的驚喜,臉一紅,道:「蕭大俠已十多年未現俠蹤,所以,所以武林中訛傳……」

  書生笑了笑,截口說道:「這也難怪,反正我那涵秋兄如今健朗如昔,訛傳就讓它訛傳罷……」望了中年花子一眼,接道:「閣下是開封分舵中的那一位?」

  中年花子忙答道:「在下魏忠,朋友們抬愛,送了個外號病尉遲,忝掌分舵。」

  書生一拱手,笑道:「原來是魏舵主,是我失敬!」

  「好說!」魏忠謙遜一笑,道:「相公傳下蕭大俠當年威震武林,宇內共尊的指環令,不知有何差遣,但請吩咐,開封分舵自當竭盡棉薄。」

  書生道:「不敢當,我要在魏舵主面前打聽一件事。」

  魏忠道:「相公只管問?魏忠只要知道,沒有不說的!」

  「我先謝了!」書生笑了笑,道:「魏舵主可知,當年開封城南柱著一家大戶,姓甄……」

  魏忠忙道:「相公問的莫非是告老還鄉的前襄陽太守甄……」

  書生點頭說道:「正是!」

  魏忠神色一黯,道:「甄董堂為人正直不阿,為官忠義嚴明,是位難得的好官,不但朝廷器重,倚為柱石,便是武林中也莫不崇敬威服,關於他的事,不但魏忠知道,便是開封城的百姓,也莫不皆曉,五年前……」

  書生眉梢兒微挑,道:「魏舵主,這個我知道,我是請教,甄董堂那位愛女,甄玉霜姑娘,是被何人救去的?」

  魏忠忙道:「是京裏的大員,總督紀奉先!」

  書生點了點頭,有點如釋重負,道:「是他,那我就放心了,此人膽識獨具,文武雙絕,雖在朝為官,卻也為武林欽敬,公送美號小溫侯,一枝方天畫戟,一柄八寶銅劉,有萬夫不當之勇,是一位真英雄!」

  魏忠一怔說道:「怎麼,相公認得這位總督?」

  書生哦地一聲,笑道:「聽涵秋兄說過,他跟這位小溫侯昔年有過一面之緣,雖然緣僅一面,但英雄惜英雄,彼此至為心儀!」

  魏忠點了點頭,沒說話。

  書生望了他一眼,又問:「紀總督蓋世虎將,朝廷重臣,平日他很難離開京裏一步,怎麼會無巧不巧地在那時駕臨開封?」

  魏忠道:「這個魏忠就不知道了,不過那次他是輕騎簡從,一身便服,不像是為了出京公幹,似乎是……」

  似乎是什麼,他沒說上來,書生也沒再迫問,沉默了一下,書生突然挑起長眉,雙目之中,威稜懾人:「魏舵主可知五年前劫財殺人的,是那路人物?」

  魏忠低著頭,沒看見那懍人威態,搖搖頭,道:「清一色的黑衣蒙面,功力奇高,分舵弟子傷在他們手下的也有好幾個,只不知他們是什麼來路。」

  書生目中寒芒一閃,略作沉吟,突然又問:「魏舵主,我再打聽一件事,貴幫有沒有這件消息,前些日子,武林之中,有人追截一個身材高大的虯髯大漢……」

  魏忠猛然抬眼,道:「相公是說鐵掌震天千鈞手費嘯天!」

  書生一震,道:「怎麼,他便是那昔年獨霸塞外,為人義薄雲天的鐵錚英豪,鐵掌震天千鈞手費嘯天?」

  魏忠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他,此人多年未現武林,前幾天卻突從開封路過,行色匆匆,在禹王臺跟幾個黑衣蒙面人發生惡鬥,等分舵弟子趕往援手時,兩方卻都沒了影兒,魏忠也曾傳訊各處分舵,但從那時起就沒有了他的下落。」

  書生目中威稜再現,道:「怎麼,追截他的,也是幾個黑衣蒙畫人?」

  魏忠點頭說道:「不錯,也是幾個黑衣蒙面人?」

  突然神情一變,接道:「怎麼,莫非相公以為……」

  書生忙收斂威態,淡然搖頭:「難說,誰知道,事隔五年,兩件事隔得太久了……」

  話鋒微頓,忽又接問:「難不成那費嘯天不是一人?」

  魏忠道:「是他一個人,沒見他有同伴,此人當年在塞外,本來就是單騎孤劍,獨來獨往,從不跟人……」

  書生截口說道:「沒見他帶著什麼行囊包袱……」

  魏忠想了想,搖頭說道:「這倒不曾留意,只見他一劍一騎……」

  書生突然舉手一拱,笑道:「好在這不關緊要,多謝魏舵主相告之情,我要告辭了,他日有暇,定當再來開封拜望!」

  話落,逕自轉身而去。

  這下,倒弄得魏忠怔住了!

  ▼第二章 酒肆隱奇高碑店

  這是一座小鎮,這座小鎮,名喚高碑店。

  高碑店,沒有多少戶人家,大半以耕作為主,農家樸實,靠雙手,憑勞力養活一家老少,知足而常樂。

  高碑店鎮不大,可是相當熱鬧,如果扳手指頭算算,高碑店的酒肆、客棧,一雙手十個指頭就數不下來。這一天,時方正午。

  雖然已屆楓葉遍紅,丹桂飄香的季節,但白天裏,高懸的艷陽依然炙熱逼人。

  由西南出鎮,直通官道的那條小路上,塵土足有寸厚,偶然一陣風過,能捲起瀰天黃霧。

  加上這正午艷陽,這條路上,已是行人絕跡,別說看不到一絲人影兒,便連飛鳥也難見一隻。

  本來是,大熱天的,誰在這時候趕路?這時候,誰要不是抱著一壺涼茶,拿著一把薄扇,倒在樹蔭下打盹兒,便是躺在那屋簷下的涼椅上乘涼。

  於是,那高懸的艷陽,塵土厚積,空蕩蕩的道路,那路旁被艷陽曬得發焦的老樹,還有那光禿禿的枝椏……

  這一切一切,構成了一幅靜的畫面,可惜,這幅靜的畫面,不能維持永久。

  突然,隨著熱風,飄送過來一陣既緩慢又輕微的得得蹄聲。

  就這陣得得蹄聲,劃破了這幅靜的畫面,也劃破了這寂靜,空蕩的一切……

  蹄聲,來自西南那條官道上,隨著這陣劃破寂靜的蹄聲,那西南方天邊一線處,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白點。

  近了,近了,越來越近了,漸漸地,小白點越來越大,越大也就微微地顯得有點黃意。

  接著蹄聲也越來越清晰了,那帶著黃色的白影,也就清晰地呈現在視線之內,那是一人一騎。

  馬,是匹罕見的異種龍駒,毛色白裏帶黃,昂首踢腿,迎風輕嘶,並未因長途跋涉,千里奔馳,而失去絲毫神駿。

  馬鞍上的人兒,卻是位面色金黃的白衣書生,他,入鬢劍眉輕皺,雙目呆呆前視,似乎有著很重的心事。

  因之,他懶得拂去那一襲雪白儒衫上那層淡淡黃塵,其實,拂也沒有用,剛拂乾淨,待會兒一陣風過,準又立刻佈上了一層新的。

  這書生,孑然一身,別無長物,不但是沒個行囊包裹,便連個讀書人起碼具備,那長年不離身的書篋也沒有。

  你說他是走遍名山大澤,盡覽古跡勝地,探幽尋勝去玩兒的吧,他不該眉鋒輕鎖那一股愁。

  要說他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出外遊學,以廣眼界,以增見聞的吧,他卻又沒帶行囊,包裹,書篋。

  所以,一眼看上去,很難斷言他是幹什麼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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