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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陳慕南道:「不會錯,江湖上只有一個彭千里,兄弟,行了,既然是他把你帶下來的……兄弟,你要知道,你現在跟別人不同,既沒家,又沒親人,更沒有防身之技,一個人毫無仗恃地在江湖上行走,那是很危險的一件事,如今既然……兄弟,彭鐵掌人呢?」

  譚秀聽了陳慕南的話,大有放他的意思,心裏正在跳,聞言忙道:「走了,過一個時期才會再到『泰安』來!」

  他又說了一次假,而這回陳慕南居然深信不疑、他居然深信不疑,他沒再多問,道:「兄弟,彭鐵掌都對你說了些什麼?」

  譚秀沒隱瞞地把彭千里告訴他的說了一遍。

  聽畢,陳慕南面有異色,唇邊閃過一絲抽搐,微一點頭道:「不錯,兄弟,彭鐵掌沒說錯,也沒冤枉誰,其實,他知道的還少,還不夠詳盡……」

  譚秀道:「怎麼,二師兄,難道……」

  陳慕南笑了笑,笑得很勉強,道:「不提了,兄弟,為人在世,只能走對路,不能走錯路,那怕只是一步,兄弟該知道一句古話,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

  「哼」地一笑,搖了搖頭,道:「兄弟,算你運氣,你也夠幸運,不瞞你說,你是頭一個有這種運氣的人,只怕也是最後一個……」

  譚秀忍不住說道:「二師兄……」

  「聽我說,兄弟。」陳慕南道:「這兒是『泰安』,離『泰山』不過咫尺之遙,你既然不打算再回去,不想被找著,就不便待在這『泰安城』裏,更不該大搖大擺地坐在客棧門口喝豆漿,吃什麼燒餅油條。你這是讓我碰見了,要是你讓大師兄碰上,兄弟,我敢說你絕沒那麼便宜……」

  譚秀忙點頭說道:「二師兄,我知道!」

  陳慕南道:「兄弟,『泰安城』不能再待下去了!」

  譚秀道:「二師兄,我這就走!」

  「那就好。」陳慕南微一點頭道:「兄弟最好趕快離開『泰安』,越快越好,你要是還想學武的話,可以去找彭鐵掌,此老工夫不弱,掌上工夫尤稱獨到,在江湖上算得上響噹噹的人物……」

  譚秀心裏一陣悲痛,心想:我上哪兒找他去……

  心裏這麼想,嘴裏可沒說出來。

  陳慕南接著說道:「假如兄弟有一天會在江湖道上行走,能別提『玉皇觀』最好別提,最好也別說你上過『玉皇觀』,見過『崆峒三子』,進過本門,那不是什麼光彩事,按說這些話我是不該說,只是……兄弟,我不耽擱你了,能早一刻離開『泰安』那就是早一刻平安。有緣咱們將來會再見面的,兄弟,你多保重了。」

  說完了話,沒等譚秀說什麼,掉頭往胡同口走去。

  譚秀既是感激又激動,忍不住叫了聲:「二師兄……」

  不知陳慕南是沒聽見,還是他不願再多說什麼,多耽擱,腳下停也沒停地很快地出了胡同口,拐了彎兒。

  譚秀站在那兒發了一陣子呆。良久才趨於平靜,他知道陳慕南沒說錯,也不是恐嚇他,這「泰安城」的確不能再待下去了,哪怕是一刻也不能再待了。

  真的,「泰山」、「泰安」近在咫尺。他怎麼就沒想到那班人會找他,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不但在「泰安」住了店,還在大街上大模大樣地吃喝。

  陳慕南說得對,這是他碰上了自己,萬一是給那位兇狠粗暴的大師兄魏豪碰上自己……

  想到了這兒,一絲寒意打心底升起,譚秀不由地打了個冷顫,沒敢再多停留一會兒地轉身往胡同那一頭行去。

  魏豪也在「泰安」,雖然陳慕南說他在東城,那並不意味他老待在東城,譚秀可沒敢大意,一路提心吊膽,一路躲躲藏藏地尋找小胡同往城門口走去。

  還好,他沒碰見魏豪,總算平安順利地出了城,一直到出了城,譚秀才算定了一顆心,鬆了一口氣。但他仍沒敢大意,也沒敢停一下,更沒敢多待,出城便抄小路往南而去。

  他原就打算今天上路往江南去,現在算是上了路了。

  譚老爺子是武林名宿,譚秀由他一手帶大,雖然沒涉及武學,但騎馬倒會,而且騎術還挺不錯。

  兩條腿總比不上四條腿,況且腰裏也不是沒有,所以譚秀離「泰安」沒多遠便掏銀子買了一匹馬順著大路往南馳去。

  譚秀這匹馬是從一個過路客商手裏買的,看那客商不像個馬販子,他一個人有兩匹座騎,騎著一匹,拉著一匹,沿途兜售,價錢喊得很便宜,可巧讓譚秀碰上了,沒說二話,沒還價地便買了過來。

  那客商還翹著鬍子瞎吹了一通,硬說那匹馬是口外的良種,譚秀會騎馬,可是相馬他外行,好在他只是買來代步,想早一刻遠離泰安,早一天抵達江南。管它是口外良種也好,它是匹尋常的種也好,只要是匹馬,能代步、能走得比他快就行了。

  的確,四條腿是比兩條腿快,譚秀沒怎麼急馳,沒多大會兒那座「泰安城」就看不見了。

  譚秀經「大汶口」經「曲阜」,過「泗水」,這一天他到「獨山湖」,他沿著「獨山湖」邊兒走,高坐雕鞍,縱轡緩馳,湖光山色盡收眼底,倒也是賞心愜意事。

  譚秀只顧貪看那清澄的湖水,只顧貪看那碧波上的點點漁舟,他可沒留意,走著,走著跨下座騎突然停了下來。

  雖然譚秀沒看路,沒留意,可是很快地便發覺了,忙自碧波上收回目光,抖韁磕了下馬。

  按說韁繩一抖,再加上兩腳一磕,跨下座騎是該撥開四蹄前衝馳去的。誰知理雖如此,事卻不然,那匹馬只是四蹄跳動了一下,卻沒往前跨一步。

  譚秀仍沒在意,也沒多想,二次抖動韁繩,兩腳猛然一磕,他不磕這一下還好,一磕之下,那馬不但仍沒動。反而長嘶一聲,踢蹄人立而起,要不是譚秀抓得緊,騎術還不錯,非被摔下來不可。

  譚秀惱了,怒叱一聲:「畜生。」掄起韁繩就要抽下去。

  驀地一聲驚叫傳入耳中:「老黑!」

  譚秀很自然抬眼循聲望去,身左一個大院落,大小跟他那「大明湖畔」的家差不多,高高的石階,兩扇紅門,一對發亮的黑門環,挺氣派。

  這時候那兩扇朱門開著,門裏站著個三十多歲的精壯青衣漢子,打扮俐落,相貌也挺威武。正瞪著眼望著他胯下這匹座騎,而且隨聽那青衣漢子又叫道:「老黑,老黑回來了!」

  誰是老黑?譚秀剛一怔,跨下那匹座騎,突然一聲輕嘶,忽地轉頭往那兩扇朱門走了過去。

  譚秀連忙控韁,一勒竟沒能勒住,眼看胯下座騎就要馳上石階,那青衣漢子突然一個箭步竄了出來伸手扣住馬轡頭,圓瞪著眼喝道:「下來!」

  譚秀為之一怔,道:「你……你叫誰下來。」

  「我叫你下來。」

  嘴說手不閒,伸手抓住了譚秀的腿猛然一拉,譚秀只覺那隻手力道奇大,竟然使他離鞍欲起,心裏剛一慌,整個人已當真地離了鞍,摔了下去,還好他沒鬆韁繩,不然非摔個重的不可,饒是如此也踉蹌了好幾步才站穩,站穩之後他立即怒聲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青衣漢子劈手奪過了韁繩,冷笑說道:「什麼意思,你還問什麼意思,我把你這個偷馬賊……」

  掄起一拳直搗譚秀胸口。

  譚秀不會武,可是他還懂一招兩式。匆忙間腳下往左一滑,無巧不巧地堪堪避過這虎虎生風的一拳青衣漢子斗大的一顆拳頭擦胸而過,他驚怒喝道:「你怎麼打人?」

  那青衣漢子「叱」地一聲道:「瞧不出你還真有兩下子,本來嘛,沒有兩下子怎麼敢跑到『獨山湖』來偷馬,打你怎麼樣,對你這種賊種還客氣不成。」

  挫腰跨步,左掌一晃,右掌由腰際飛快遞出,這一拳力道更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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