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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郭懷又把一雙目光投向碧空那彎鉤月,或許是因為月光的映照,他的臉色,顯得有點兒蒼白。

  雪白的長衫再度無風自動,但他整個人卻仍然如同一尊石像,冰冷的石像。

  ***

  神力侯府傅家的「威武神勇玉貝勒」跟姑娘胡鳳樓的婚禮是大事,大得恐怕僅次於皇上的大婚。

  不但整座帝都北京城為之轟動,僅半日之間,也傳遍了天下,多少人認為是天造地設,多少人認為是相得益彰,可也不知羨煞、妒煞了多少人。

  光用英雄美人來形容,誰都嫌不夠,甚至嫌俗,似乎,遍翻典籍,就找不出適當的詞句。

  外城,只是沸騰般的談論著,喜氣、忙碌只集中在一個地兒──威遠鏢局,不說張燈掛彩,就連趟子手,人人都換上了新行頭。

  是嫁,不是娶,似乎用不著這麼張羅,不,來娶的是天下第一家神力侯府傅家,總得沾一份光彩,顯一顯得意。

  一大早,威遠鏢局近處的幾條大街都擠滿了,連小胡同也再塞不過一個人了,只因為全城的百姓十個有九個全跑來了。

  為只為看這一輩子難得一見的迎親,為只為瞻仰當世之中絕無僅有的一對新人。

  其實,這些人也傻,這是誰娶誰嫁,迎親之前,九門提督衙門也好,五城兵馬司也好,還能不派出人來淨街?

  內城,那就不只是談論了,各府邸上上下下沒有不忙的,都忙著觀禮,都忙著喝這一杯喜酒。

  皇上主婚,誰要沒觀這個禮,沒喝上這杯喜酒,終生遺憾。

  只是芝麻大點兒事兒,為顯身分,為爭奇鬥妍,各府邸的爺們兒、女眷都能忙上老半天的,何況這種不能再大的大事兒?

  幾條主要街道,打掃得幾乎點塵不染,幾個營的個個穿戴整齊,五步一個,十步一雙,都站滿了,不只是為神力侯府,也為皇上的御駕要出紫禁城。

  照理,即使是皇上主婚,一對新人也該進宮叩見去,可是神力侯府傅家,畢竟不是別的人家,傅家要在侯府行禮,御駕就親出紫禁城。

  再看神力侯府,那更不得了了,漆的漆,粉的粉,一夜之間全變成了新的,府外張燈結綵,府裏更是沒一處不是大紅大綠,金碧輝煌。

  沒一個人不忙,沒一處不熱闊。

  最後,一條紅氈,從神力侯府,一直鋪到了「正陽門」。

  就這麼喜氣喧天,就這麼熱鬧。

  這份熱鬧,一直延續到夜晚。

  ***

  夜晚,郭懷仍站在院子裏,仍是那一襲雪白衣衫,他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但是,眉宇間總有些什麼讓人難以言喻。

  宮弼就站在一旁,捧著那把長劍。

  兩個人靜靜的站在那兒,似乎在等什麼,不過,看樣子不像在等時辰。

  急促步履聲響動,諸明、賈亮雙雙進來了,兩個人各捧著紅綾包裹,其形方方的一包。

  宮弼臉色一變。

  郭懷雙眉為之一揚。

  諸明、賈亮近前雙雙躬身:「稟少主,他們說什麼也不肯收這份禮。」

  宮弼震聲道:「他們做的也太過了。」

  郭懷抬手一攔,淡然道:「我心意到了,也已經仁至義盡了。」

  伸手抓過了長劍,道:「宮老,你們也可以走了!」

  話落,長身而起,只見一道白光,劃破夜空,電射不見。

  仰望夜空,宮弼道:「少主,不管論哪一樣,您是當世之中的頭一位。」

  一頓輕喝:「走!」轉身外行。

  諸明、賈亮捧著那兩包,雙雙跟了去。

  ***

  今夜,「正陽門」破例也沒關城門,因為胡老夫人跟威遠鏢局韓家的幾位,還在神力侯府中。

  儘管內城共有九座城門,可是誰敢讓胡老夫人跟韓家的幾位走別的城門?

  郭懷,一襲雪白衣衫,提著長劍,出現在「正陽門」外。

  不管是誰,一看就知道不是神力侯府的賀客,神力侯府的賀客,除了已在神力侯府的那幾位之外,別無布衣,再說,賀客哪有帶劍的。

  守城的步軍裏,一名藍翎武官擋住進城路:「幹什麼的?」

  郭懷道:「海威堂郭懷,要進紫禁城,進大內。」

  那名藍翎武官聽得一怔:「你不是跟我開玩笑?」

  話沒說完,又是一怔:「誰?你說你是誰?姓什麼?叫什麼?」

  「海威堂郭懷。」

  那名藍翎武官臉上變了色:「郭懷,貝勒爺下令緝拿的來人,拿下。」

  他自己先拔出了腰刀。

  幾個步軍一擁而至。

  但是,他們都沒能碰著郭懷,甚至已經看不見郭懷了。

  因為,郭懷已經超過了他們,往裏走了。

  都直了眼,發了怔,一個不經意的扭回頭,看見了,一聲叫,全回了頭,轉了身。

  郭懷都已經進了「正陽門」了。

  這還得了,叱喝聲中,全追了過去。

  這陣叱喝,驚動了「正陽門」裏的步軍,一下擁出來十幾廿個,擋住了郭懷的去路。

  後頭追趕的看見了,那名藍翎武官揮動著腰刀大叫:「攔住他,拿下他!」

  匆忙間,他顧不得多說什麼,但是這已經夠了,只聽見攔住、拿下這幾個字,進城來的這個人,就是個該攔住、該拿下的人,是誰都一樣。

  那十幾廿個挺槍的挺槍,拔刀的拔刀,叱喝聲中,撲向郭懷。

  後有追兵,前頭有人攔截,郭懷要是想通過,恐怕要動手了。

  而,郭懷他並沒有動手的意思,騰身一驚,像條劃空的長虹,硬從迎面撲來的那十幾廿個步軍頭頂上掠了過去。

  掠過去之後,他並沒有施展他那絕世身法,閃電似的騰射而去,他輕飄飄的落在地上,邁著他那瀟灑步履,從容的走他的,頭也沒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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