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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這間屋,座落在威遠鏢局後院西北角的另一個小院子裏。

  這個小院子,是老鏢頭韓振天平日的練功所在,韓克威夫婦根本就不准近,就是韓如蘭想進去,也得得到老鏢頭的允准,鏢局裏的其他人就更不必說了。

  這當兒,韓振天正在小屋裏踱步,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滿頭是汗,不住的擦,手裏的一條汗巾都濕了。

  突然,一個輕柔而甜美的話聲傳了進來:「義父,您在這兒麼?」

  既稱「義父」,當然來的是姑娘胡鳳樓。

  可是,韓振天卻陡然一驚,脫口急問:「誰?」

  只聽姑娘的話聲已到了屋門前:「義父,是我,鳳樓。」

  韓振天神情一鬆,「呃」了一聲,道:「是鳳樓……」

  話剛出口,剛鬆的神情卻陡又一緊。

  而就在他這神情一鬆一緊間,小屋門開,姑娘胡鳳樓已嫋嫋進來了。

  韓振天忙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姑娘道:「七哥告訴我的,他不敢近這個院子,讓我來看看。」

  韓振天臉色變了,驚怒切齒:「這個畜生……」

  姑娘平靜的道:「義父,是我不該來,還是七哥不該告訴我您在這兒?不該讓我來看您?」

  韓振天口齒啟動一下,隨即強笑道:「我是罵他,我又沒怎麼,何必驚動你?」

  姑娘道:「既然沒什麼,您為什麼怕見康親王府的來人?」

  韓振天一驚:「誰說我怕見康親王府來人了?笑話,我為什麼怕……」

  姑娘道:「您既然不是怕見,為什麼讓七哥回他說您出去了?」

  韓振天道:「我只是不願見他們。」

  姑娘道:「不願見也不至於躲到這兒來呀?」

  韓振天臉色一變,陡現怒容,但旋即,老臉上的怒容又自斂去:「你是知道那些個大府邸當差的,我是怕他們硬往後闖,撞見了不好。」

  姑娘道:「是這樣麼?據我所知,那個大府邸當差的也不敢在威遠鏢局裏放肆。」

  話聲未落,韓振天老臉上怒容又現,只聽他怒聲道:「鳳樓,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我這個做義父的還會騙你不成?」

  姑娘很平靜,一雙深邃清澈的目光,望著韓振天,沒說話。

  倒是韓振天,他老臉上的怒容倏又斂去,代之而起的,是不安,是歉疚,道:「鳳樓……」

  姑娘緩緩道:「義父,郭懷約您單獨見面,為什麼?說了些什麼?您不肯說,您不敢見康親王府來人,甚至躲到這兒來,又是為什麼?這兩件事是否有關聯,我要知道,請您告訴我。」

  「鳳樓……」

  「請您老人家告訴我。」

  「沒什麼,真沒什麼。」

  「不是沒什麼,而是有什麼,您不肯說,甚至不肯告訴我?」

  「鳳樓……」

  「義父,不要再瞞了,我看得出來。」

  「你看得出來什麼了,我又沒有怎麼樣。」

  「或許您覺不出在這前後兩件事之後,您變了很多,但是您絕不應該拿鳳樓當傻子,您變得驚恐、憂慮、暴躁,甚至對我都發脾氣,這是任誰都看得出來的。」

  「鳳樓……」

  「義父,我雖是您的義女,實際上您我卻跟親父女沒什麼兩樣,您鍾愛我猶勝於鍾愛如蘭,那麼,對我,您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鳳樓,你能不能不問?」

  「您原諒,不能,因為鳳樓跟您休戚相關,福禍與共。」

  「鳳樓,真的沒什麼,你叫我怎麼說?」

  「義父,您還是不肯告訴我?」

  「鳳樓,義父求你……」

  「義父,鳳樓不敢當,鳳樓要您知道,不管什麼事,只要是您的事,那也就是鳳樓的事,就算是天塌下來,鳳樓也願意替您承當。」

  韓振天老臉抽搐,臉色、目光,包含了無限感動,啞聲叫道:「鳳樓……」

  「義父,難道您不知道鳳樓?信不過鳳樓,難道鳳樓這麼說還不夠?」

  「不……」

  「那麼請您告訴我。」

  這叫韓振天怎麼辦?他能毫不隱瞞的據實告訴他這位義女麼?

  他自己知道,他犯的錯是武林中,江湖道上的大忌,尤其他吃過這行保鏢飯,拿人錢財就應該保護人家的生命財產,即便是豁出命去,不論是為什麼,只要出賣了僱主,那更是天地難容。

  他以為,儘管這位義女這麼說,可是他更深知這位義女外柔內剛,嫉惡如仇的性情,一旦讓她知道了真相,他相信這位義女,一定會卑視他,甚至這種義父女的關係,到此便算完了。

  真要讓他做抉擇,也是寧可失掉自己的親生兒女,也不願失掉這位義女。

  因為不論是現在,抑或是將來,他都要仰仗這位義女,只有他這位義女,他的鏢局就能在京裏,在天下各地安若磐石,只有他這位義女,他就能躍身於顯貴之間,在九城之中,佔有他一席地位。

  因為他這位義女十成會成為傅家的人,傅玉翎現在雖然只是位貝勒,已經是權傾當朝,貴不可言,有朝一日再承襲了神力侯爵,那就更是一個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了。

  這也就是他為什麼極力討好傅玉翎而壓抑郭懷,或明或暗的跟郭懷作對的道理所在,他是塊典型而十足的「老薑」,幾十年的經歷跟歷練,還能看不出這位義女長久跟傅玉翎若即若離,從不假以辭色的情形下,一再推崇郭懷,袒護郭懷,究竟是為了什麼?

  就衝這,他怎麼能冒失掉這位義女之險,原原本本的告訴他真相?不能,絕不能!

  他是怕郭懷張揚出去,要不然在這種情形下,他早就把這份「禍」嫁給郭懷了。

  韓振天他就是這麼個人,他不能算是壞,只是私心、功利之心太重了些。

  不能說,絕不能,但是面對著義女這樣的逼問,卻又不容他不說,實在說,他是夠痛苦的,一顆心緊擬成一團,老臉上連閃抽搐,啞聲道:「鳳樓……」

  姑娘道:「義父,我只等您老人家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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