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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一個黃臉黃鬍子壯漢跨步而出,一臉詫異的望著宮弼。

  宮弼這才開口說了話:「五堂主,沒錯,是我,宮弼。」

  這才是人名樹影,普天之下,尤其是北六省,誰不知道宮弼這兩個字?

  兩邊的,立時起了騷動,那七八個也都瞪大了眼。

  黃臉黃鬍子壯漢詫聲道:「宮老怎麼跟這個姓郭的一塊兒?」

  宮弼道:「五堂主先不要問那麼多,聽我一句話,為了不傷人不傷和氣,請馬上帶我們面見貴幫主。」這不是別人說話,是活財神說話。

  黃臉黃鬍子壯漢遲疑了一下:「請等一等。」

  他就要轉身。

  適時一個話聲從後頭傳了過來:「幫主有令,請宮老跟來人後花廳相見。」

  活財神說的話,就是不同。

  黃臉黃鬍子壯漢立即側身擺手:「宮老,請!」

  他請的是宮弼。

  宮弼卻沒動,等到郭懷邁了步,宮弼才舉步跟上。

  天津船幫的這些個,儘管個個是玩命鬥狠的,但個個走南闖北,也都是明眼人,宮弼這份所執的恭敬禮,又把他們看怔了。

  後院更大,燈火通明,藉著燈光看,沒有亭臺樓榭,不夠氣派不算美,但卻別有一番懾人氣勢。那石階高築的一座大花廳,就坐北面南坐落在後院中間。

  進花廳,不見字畫,只見一盞盞的大燈,把廳裏照耀得光同白晝。

  靠裏,左右各五,十把靠背雕花太師椅,雁翅般排列。

  靠裏,面南,另有三張一字排列的太師椅,上頭都放著其色烏黑的皮墊子。

  常在海上討生活的,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整張的虎鯊皮做的。

  這時候,那三張大師椅最中間一張前,已經站定了一個魁偉壯漢,正是海威堂開張宴上那位天津船幫的幫主。椅子後,還站著兩名臉色冷肅,神情剽悍的提刀黑衣漢子。

  不用說,那是幫主的近身侍衛。

  郭懷、宮弼,身後跟著那七八個,直趨近前。

  魁偉壯漢抬了手:「宮老不但是稀客,而且今夜來得讓人詫異,請坐。」

  宮弼沒動,也沒說話。

  郭懷突然道:「我要見的是天津船幫的幫主,不是你。」

  魁偉壯漢一聽,怔了怔道:「怎麼說?」

  郭懷道:「你不是幫主。」

  魁偉壯漢勃然色變:「姓郭的,天津船幫要不是看宮老金面……」

  宮弼說了話:「一堂主,你錯了,宮弼只是不願見貴幫弟兄受到傷害。」

  魁偉壯漢一怔:「宮老知道我……」

  宮弼道:「對貴幫,我知道的不算少,我不但知道你只是內一堂的堂主,而且還知道幫主姓海,雙名無極。」

  魁偉壯漢驚叫道:「宮老,你……」

  宮弼道:「普天之下,知道的人不多,可巧我就是那少數幾個人裏的一個,我既然知道,跟我同來的這位,自然也就知道了。」

  魁偉壯漢還待再說。

  突然,一個震人耳鼓,洪鐘也似的話聲,從廳後傳了進來:「一邊兒去,我見見這位名滿天下的活財神。」

  魁偉壯漢馬上一臉恭謹肅穆色,低頭躬身,連連後退,一直退到了那七八個身旁,那七八個也立即躬下了身。

  旋即,廳後踱進了三個人,三個人一前兩後,後頭兩個,也是兩個臉色冷肅,神情剽悍的提刀黑衣漢子。

  前頭那個,不得了,身軀比那位一堂主更要魁偉,簡直半截鐵塔也似的,豹頭環眼,繞腮虯髯,鬚髮白裏泛灰,威猛之態,懾人已極。

  他,大踏步走到中間太師椅前,大馬金刀坐了下去。

  那四個提刀黑衣漢子,成一字的肅立椅後。

  宮弼淡然道:「想當初,你在我面前只有站著的份兒,沒想到曾幾何時,我卻站在了你面前,這可真是十年風水輪流轉啊!」

  魁偉大漢聞言一怔,環目一凝:「你怎麼說?」

  話沒說完,他又一怔,站了起來道:「你……」

  宮弼道:「不認得了麼?我現在叫宮弼,當年,我叫宮天干。」

  魁偉大漢環目猛睜,霹靂大叫:「相爺,真是您?」

  宮弼微微一笑:「不錯,你到底還是想起來了!」

  他這兒話剛說完,魁偉大漢鬚髮俱張,激動中一步跨到,叫道:「相爺,您想煞了屬下了,海無極給您磕頭。」推金山,倒玉柱,他就要拜下。

  宮弼伸手一攔,別看他只伸手一攔,硬架住了魁偉大漢海無極那半截鐵塔般的身軀:「別急著拜,我先給你引見這位……」

  他抬手向郭懷:「這位……」

  海無極道:「屬下知道,他就是群義鏢局的那個郭懷,衝著相爺您,天大的事兒一筆勾銷。」

  宮弼道:「不只是天大的事兒一筆勾銷,海無極,難道你看不出,我對這位,執的是下屬禮?」

  海無極一怔,望郭懷:「相爺,他……」

  宮弼道:「那位一堂主,回來告訴你了沒有,我只是海威堂的總管,海威堂的主人則另有其人!」

  「他說了,屬下正感驚奇,難不成這個郭……」

  「不錯,這位就是海威堂主人。」

  那七八個聽傻了。

  海無極大叫:「什麼,他就是?相爺,您怎麼會……」

  宮弼截口道:「海無極,你可還記得,當年咱們每次出海,喊得震天價響的,是哪兩個字?」

  「屬下當然記得,就是『海威』。」

  海無極話說到這兒,神情猛震,急道:「相爺,難不成他是……」

  宮弼道:「這位,他上郭下懷,兩個字都是他的姓,只因為他自小被那兩位撫養,如今又接那兩位衣缽,更是那後一位的義子,那前一位,就是袁大將軍麾下那位郭威郭將軍。」

  海無極顫聲叫道:「照您這麼說,那後一位就該姓懷,豈不就是皇爺?」

  宮弼肅容道:「海無極,以你看呢?」

  海無極鬚髮皆顫:「這,這怎麼可能,當年事後,皇爺失蹤,臣下分散,傳聞皇爺已然歸天……」

  宮弼道:「海無極,你看!」

  話落,抖手,手中革囊脫落,郭懷的那柄長劍立現,宮弼雙手捧起了長劍。

  海無極眼淚突然奪眶,嘶聲大叫:「皇爺的……」

  他雙膝落地,立即拜了下去,竟然雙肩聳動,為之失聲。

  那七八個瞪著眼,張著嘴,成了泥塑木雕的人。

  宮弼道:「皇爺如若已在當年歸天,何來如今的通記活財神宮弼,皇爺不過是暫作歸隱,命我來此廣作經營,暗中培植實力,以便後日重振七海雄風,海無極,如今這一切你明白了麼?」

  海無極爬伏在地,連連點頭:「相爺,屬下明白了,屬下明白了,只是您明知屬下在,為什麼早不讓屬下知道……」

  宮弼道:「你創天津船幫,沒有忘本,擴展勢力,不犯大錯,未嘗不是一處基業,時機未到,不必讓你知道,現在少主到了,也就是你該知道的時候了!」

  海無極就地轉身向郭懷:「海無極拜見少主,請少主恕屬下不知之罪。」

  郭懷伸手扶起了海無極,道:「海將軍,聽我說幾句話,一、天津船幫和群義鏢局間的事,從此一筆勾銷;二、從今夜起,天津船幫歸於海威堂下,聽宮老令諭;三、我跟宮老今夜來此事,嚴戒洩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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