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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你不是蕭老的未來乘龍快婿麼。」

  「我是……誰告訴你的?」

  「我自己猜的。」

  賈玉笑了:「你這是自作聰明。」

  「怎麼,你不是。」

  「本來就不是。」

  「那你跟蕭家是……」

  「世交,蕭老是我的父摯。」

  「真的?」

  「當然是真的,這是什麼事,我有必要騙你麼!蕭姑娘眼高於頂,那會看得上我。」

  「她要是連你都看不上,那眼界太高了,普天之下也就沒有她看得上的人了。」

  「你把我看得太高了。」

  「在我眼裏,是這樣。」

  「但是事實上……」

  「事實上,的確是這樣。」

  賈玉笑了:「別再談我了,說說你自己吧,進內行廠的情形怎麼樣?」

  花三郎把進「內行廠」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了個清楚。

  靜靜聽畢,賈玉不但沒替花三郎高興,反倒皺了眉:「我沒想到,我沒想到事情會有這種變化,你居然一身兼東西兩廠的總教習。」

  「怎麼,不好?」花三郎明知故問。

  「還是真不好。」賈玉搖頭說。

  花三郎道:「當初助我鼎力的,是閣下你,如今我一步登天,直上青雲,怎麼你反倒皺了愁眉。」

  賈玉道:「我雖然不是三廠中人,可是有蕭老這麼一位父摯,耳濡目染,對三廠的事,我知道得不少,尤其對熊英、陰海空這兩個提督東西兩廠的人物,知之頗深,官場宦海難免如此,上頭有位自領內行廠的九千歲,難免互相傾軋邀寵,因之,自有三廠以來,東西兩廠無時無刻不在明爭暗鬥,熊、陰二人也無時無刻不在鉤心鬥角,這兩位都是極不好應付的人,除了九千歲跟項總教習外,幾乎再也找不出能馭駕他們的人,你處在這個夾層之間,只怕往後少不了你頭痛的時候,有時候甚至你哭都會哭不出來。」

  「呃?」

  「我直說一句,你我這段交情不平凡,諒你不會在意,你不該貪多。」

  「我貪多?天地良心,九千歲的吩咐,我能怎麼辦,給頂回去,請他收回成命?」

  「閣下。」賈玉臉色有點凝重:「怕的就是九千歲的吩咐啊!」

  花三郎何等人,立即聽出話中有話,道:「這話怎麼說?」

  「這話我不該說,可是對你,我不能不說,聽你告訴我的,我對你這趟進『內行廠』的情形清清楚楚,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廢勾萬春一隻右手,勾萬春在內行廠,官不大,可是由於他過人的異能,九千歲拿他當寶,你廢勾萬春一隻右手,無殊去了九千歲一個得力的貼身鐵衛,九千歲已有殺你之心,所以沒當場殺你,恐怕是沾了項總教習很大的光,九千歲惹得起普天下的任何一個,唯獨惹不起這位項霸王,如今他讓你身兼兩廠總教習,將來兩廠之間再有點什麼爭鬥,九千歲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殺你,到那時候,你能有什麼話說。」

  花三郎才智過人,該想到的他都想到了,真可以說是能「預知」未來,但獨獨這一點,他沒有想到,還是真疏忽了,經賈玉這麼一語驚醒,他打心底顫慄,忍不住霎時一身冷汗。

  這才是真朋友,對賈玉,他還能說什麼:「閣下,承蒙指點,我感激。」

  「我也沒要你感激,只是事已成定局,你的處境,實在讓人揪心,我不妨這麼告訴你,你身兼兩廠總教習,等於接到了閻王帖,除非兩廠之間能相安無事,否則你隨時有殺身之禍。」

  花三郎皺眉道:「項爺應該知道這個利害,他怎麼沒有提醒我!」

  「項總教習剛烈耿直,少有的磊落英雄,他要是能想到這一點,也就不值得人欽敬了。」

  花三郎沉默了一下:「你說九千歲惹得起普天下任何一個,唯獨惹不起項總教習。」

  「在宮裏,九千歲是太后的皇兒乾殿下,在外頭,他自領『內行廠』,統轄東西廠,就是皇上,也無不讓他三分,普天下,還有誰他惹不起的。」

  「那麼項總教習對我說過這種話,儘管放手去幹,天大的事,他給我撐腰,你看有用麼。」

  賈玉一怔,笑了,他的笑永遠那麼動人:「你怎麼不早說,害人家白替你揪了老半天心。」

  那動人的笑,說話的姿態表情,看得花三郎不由為之一呆。

  賈玉拱手笑道:「現在我可以恭喜你了,項霸王一諾萬金,有了他這麼一尊『護身符』,你就是鬧翻天,誰也不敢拿你怎麼樣了。」

  花三郎舉手抹額,曲指微彈:「嚇出了我一身冷汗。」

  賈玉看了他一眼道:「別跟我這樣了,我知道你也是個不知道什麼叫怕的人,真正揪心的,恐怕也只有我一個!」

  「閣下情義深重,我永遠感激。」

  「又來了,誰讓你感激來著。」

  花三郎道:「不管怎麼說,對你閣下,我是遲早總有一報的。」

  「我等了你大半夜,就為讓你跟我說這個麼。」

  花三郎道:「施人不必念,受施豈可忘!」

  「原以為你我這段交情不平凡,誰知仍然難免於世俗。」

  花三郎窘迫地笑了笑,沒說話。

  賈玉目光一凝,道:「要是你真要有什麼報答的話,就請多照顧蕭家,他家跟我家沒什麼兩樣。」

  「這個我做得到。」

  賈玉忽地目光一凝:「儘管放手去幹,天大的事,他給你撐腰,這話,項霸王不會是在『內行廠』裏,當著九千歲的面說的吧。」

  「那當然,這話,項爺是在『內行廠』大門外說的。」

  「呃?怪不得你一夜沒回來,上項霸王府去了。」

  「不,沒去項霸王府。」

  賈玉一怔:「沒去項霸王府?那,這一夜你上那兒去了?」

  「項爺力邀,上他一個朋友家喝酒去了。」

  賈玉凝目:「那位名滿京華,有才女之稱的南宮姑娘香閨?」

  「怎麼,你也知道項爺有這麼一位紅粉知己?」

  「九城內外,沒有不知道的,只是有一點,別人恐怕沒我清楚。」

  「那一點?」

  「項霸王對她,可以說用情極深,而她對項霸王,恐怕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何以見得?」

  「只能意會,無法言傳。」

  「這麼說,項霸王是一廂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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