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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吟聲停住,賈玉並未出現。

  花三郎走了過去,繞過那座八角小亭,他看見了。

  花間,一座石几,兩張石凳,几上,一壺美酒,幾樣精美小菜,賈玉,其人如玉的賈玉,就坐在石几旁的一張石凳上,目光凝住,嘴角微噙笑意望著花三郎。

  花三郎舉手一揖:「閣下隆情美意,花三郎先行謝過。」

  賈玉緩緩站起:「不過半日不見,不過進了一趟蕭府,怎麼就嫌得生分了。」

  花三郎道:「不然,這不能叫生分,因為閣下如此周到,很使我心中起了一陣激盪,不能不謝。」

  「呃,你心裏起了什麼激盪?」

  「有知友如此,心中焉能不起激盪。」

  「你我不過初交,能稱知交麼?」

  「知友不必深交,只一面便生相惜之心也就夠了,若非知交,又豈能擺酒相候。」

  賈玉深深一瞥,那清澈目光中,疾快無比地閃過兩道異采:「你的確會說話,這張嘴也的確具有動人的魔力。」

  「皇天后土可鑒,我是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

  賈玉笑了笑,似乎有意改變話題:「我這是不是有點像當年置酒恭候漢壽亭侯斬華雄。」

  花三郎笑道:「閣下這種知友可人,但是花三郎卻不敢上比漢壽亭侯。」

  賈玉一笑抬手,露出的一段手腕晶瑩如玉,較諸女兒家的皓腕,似乎猶有過之而無不及:「坐!」

  花三郎欣然落座。

  賈玉拿起銀壺滿斟兩杯,然後坐下含笑舉杯:「我該敬你一杯,你也應該浮一大白。」

  花三郎舉杯凝目:「容我先問一句,閣下怎麼知道我還能從蕭府出來?」

  賈玉道:「憑我的眼光,夠麼?」

  「閣下看重,我深感榮寵,只是我應該浮一大白……」

  賈玉道:「閣下是在這種情形下,唯一能從蕭府出來的人,不該浮一大白麼?」

  花三郎道:「我該浮一大白,但不是為我能從蕭府出來,而是為我能這麼快又見著閣下。」

  他一仰而乾。

  賈玉卻停杯未飲,凝目問道:「你這麼願意交我這個朋友,這麼看重我這個朋友?」

  花三郎道:「難道閣下不信。」

  「那倒不是,而是我想知道為什麼?」

  花三郎搖頭道:「我說不上來,如果非要我說不可,只好委諸一個緣字。」

  「你認為你我有緣?」

  「無緣不可能邂逅,無緣不會再次相逢。」

  「如果……你我的緣分,就到這一杯酒為止呢?」

  花三郎一整臉色道:「果真如此,花三郎不敢相強,那是蒼天太殘酷,花三郎將引為今生中一大恨事。」

  兩道異采又從賈玉那雙清澈、深邃的眸子裏飛閃而逝,他凝目舉杯:「緣分,冥冥中安排,誰也無法預測,且莫管你我緣分是否就到這杯酒為止,至少眼前這花下相聚,且讓它盡興盡歡,來,喝酒。」

  花三郎自斟一杯,然後舉杯道:「我要喝,也要讓眼前這花下相聚盡興盡歡,但倘若你我的緣分僅止於此,花三郎從今以後,滴酒不沾。」

  賈玉臉上掠過一陣激動神色,沒再說話,舉杯仰乾。

  從這杯酒以後,兩個人談的是文學、武功,談的是天文、地理……無所不談,甚至於琴棋書畫詩酒花。

  經過這一番傾談,花三郎對這位其人如玉的賈玉,是益發的傾心,益發的相惜。

  只因為,除了武功一途外,這位其人如玉的賈玉,他的腹笥、胸蘊,竟較花三郎毫不遜色,在那琴棋書畫詩酒花上,甚至於比花三郎他還略勝半籌。

  這是花三郎生平首遇。

  恐怕普天之下,也只這麼一個。

  花三郎他怎不益發傾心,他怎不益發相惜?

  但,卻不知賈玉他心裏是怎麼想的。

  這杯酒言歡,的確是盡興,盡歡。

  最後一杯酒飲下,賈玉臉上帶著丹霞似的酡紅漲了起來,一雙眸子,益發的晶瑩,「酒喝完了,也到了你我該分手的時候……」

  花三郎心頭一震,急忙站起:「閣下……」

  「緣盡與否,誰也不知道,只緣分未盡,異日定時再相逢,是不!」

  花三郎道:「聚散何太匆匆?」

  「人生本就如此,我有我的事,你也還有你的事,別忘了還有別的朋友等著你,是不?」

  花三郎想起了韓奎父女,吸口氣平靜了一下自己,道:「閣下就住在京城裏?」

  「不必問我的住處,緣分未盡,自有相見時日,倘緣分已盡,你又何必強求。」

  花三郎沒再說話。

  賈玉轉身飄然而去,他留給花三郎一份悵惘、一份神秘,還有一份那熟悉的淡淡幽香。

  花三郎在這花間,怔立了老半天。

  ▼第三章 神勇霸王

  花三郎又到了天橋。

  他從天橋打聽到了「大書」韓的去處。

  他找到了韓奎父女的去處,但卻沒見韓奎父女的人影。

  這是一個小院子,大門虛掩著,一推就開了。

  院子裏沒人。

  幾間屋裏也沒人。

  而,花三郎一眼就看出,院子裏,堂屋裏,留下了不少的打鬥痕跡。

  很明顯的,韓奎父女讓人擄走了。

  誰會擄韓奎父女?只有一個地方,一種人。

  蕭府,從蕭府來的人。

  陡然間,花三郎火冒起三丈,倒不是因為他自己被耍了,而是他氣恨蕭府的卑鄙,帶著上冒的怒火,他扭頭就走。

  邊走,邊想,也邊責備自己,如果不是應賈玉之邀,「花下」相聚,他準可以在蕭府人找到韓奎父女之前,跟韓奎父女見面。

  算算時間,韓奎父女必然是在他跟賈玉「花下」相聚的這段時間內,被蕭府人找到擄去的。

  也就是說,蕭府是在他離開以後才派出的人。

  這麼巧,他一出蕭府,就被賈玉一紙邀去。

  想著,自責著,他到了蕭府門前。

  蕭府那兩扇大門關上了。

  花三郎這回可不來瀟灑的了,一腳踢開了大門。

  砰然一聲,震天價響,只要不是聾子,誰都能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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