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独孤红 > 飘香名剑断肠花 | 上页 下页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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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说他是个什么出身,但都没一个人真正知道他以前究竟是干什么的,因为,金瞎子从不跟任何人提他的过去。 不管人怎么说,他从不承认,也从不否认。 还有,也从没有一个人留意,没有一个人记得,金瞎子是什么时候来到金陵城,出现在“夫子庙”的。 或许,就在他让金陵城的人知道他,知道金瞎子的那一天。 是么? 要是有人问急了,他会说,他没有过去,人会没有过去么? 普天之下的人,那一个没有过去? 尽管是一个瞎子,他的眼里,或许没有未来,却绝不会没有过去,除非他天生的是一个瞎子。 即便是个天生的瞎子,他眼里或许没有过去,但是,他的过去,绝对存在于他的记忆,他的脑海之中。 金瞎子的棚子,就在“夫子庙”后,背临着秦淮河。 六朝金粉,艳说当年,南都烟花,盛传数代,两岸河房,雕榭画槛,绮窗绿障,十里珠帘,灯船之盛,甲于天下。 金瞎子的知昔里,听说有不少是那绮窗绿障,十里珠帘里的风尘红粉。 这一天,晌午还没到,金瞎子的棚子还没有开场,一条条的长板凳已经坐满了,黑压压的一片,乱哄哄的。 只等着金瞎子提着他那把“单弦”出场了。 本来就是,以金瞎子的名气以及魔力,想听他的“单弦”,要是等开场再来,别说站的地儿了,恐怕连棚子都进不了。 就在这未开场,座儿已满的当儿,杂在仍不断往里进的客人之中,进来了一个年轻客人。 年轻人没什么稀罕,满座儿客人里,不乏年轻人。 看这个年轻人的穿着打扮,也没什么稀罕,一身洗得泛了白的粗布衣裤。肩上还背了个小包袱,混身上下干干净净的。 干净有什么稀罕?在座的客人里,又那一个是肮肮脏脏,邋邋遢遢的? 可是,这个年轻人总有他稀罕的地方,要不然他那值得一提? 稀罕的是他的模样儿,挺白净,不但挺白净,还挺俊逸,论他的那份俊逸,别说眼前这座棚子的客人里找不出第二个。 就是整个金陵城,甚至于江南一带,再说的大一点儿,就是普天之下,恐怕也算得上少有。 而且,他除了俊逸之外,眉宇间、身上,还有点什么。为什么说那是“什么”?因为那让人说不出来是什么。 说是说不出来,可是感觉得出,只要不是瞎子,任何人都能感觉得出,如果非勉强人说出来那是什么不可,四个字“超拔不凡”,应该较为恰当点儿。 他就这么点儿稀罕。 其实,一个年轻人,有这么点儿稀罕就够了,只有这么点儿稀罕,别的都不重要了。 尽管年轻人有这么点儿已经很够了的稀罕,他进了棚子,不但没引入注目,甚至连个人留意他都没有。 本来嘛!这时候、这地方,满座的客人等的只是金瞎子,谁会留意他? 好在,年轻人没在意。 他压根儿也没意思引谁留意! 那么多条板榄都坐满了客人,后来的只有站着的份儿,他能指望谁让个座儿,或者是挤一挤? 他一点儿也没那意思,顺着边儿上往前走,到了头排那根支棚的柱子停住,就站在了那根柱子旁。 要座儿没座儿,站着总还能占个好位子。 就年轻人这么往里走几步,刚站好的工夫,棚子里已经满了,除了那根柱子外,年轻人身周已站满了人,再想往进挤一点都勉强。 也就这么会儿工夫,时候到了! 一刹那之前还乱哄哄的要掀棚子似的,就在这一刹那之后,突然,棚子里静了下来,不只是鸦雀无声,就是落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棚子紧靠里,有座不到半尺高,木板钉的平台,台左有扇门儿,垂着块花布藤儿。 花布帘儿动了,掀了起来,从里头走出个人来,手里提着把“单弦”,不用说,那一定是金瞎子。 金瞎子的名气跟魔力都够大的,可要是冲他的名气跟魔力跑到这“夫子庙”后,秦淮河旁看他的人,那不免会令人大失祈望。 瘦削的身材,不算高,也不算矮,一身月白大褂儿,人倒挺白净,白得几乎苍白,瘦脸上的皮包着骨。 细长的眉、高鼻梁、薄薄的两片嘴唇,两眼闭着,看年纪怕有四十多了,可却没留胡子,倒是那一双手,不但苍白,还显得挺细嫩。 本来嘛!他除了靠张嘴之外,一半也是靠这双手吃饭的。 总而言之,金瞎子这个人跟他的名气、魔力大不相同,实在没什么看头儿。 好在到这儿来的人,都是来听的,不是来看的。 他们都是用耳朵,不是用眼睛的。 许是熟了,这么多时日了,还能不熟?金瞎子连摸索都没摸索,出那扇门儿抬脚就上了台去。 台子正中有张圆凳,他到了台中间往下一坐,正好坐在圆凳上,一点儿也没坐偏或坐斜了。 一坐好,二话没说,左手单弦往腿上一立,右手大、食、中三指轻拨,“咚”“咚”两声一调弦,紧接着就弹了起来。 先弹那么一段不知道是什么曲子,谁也不在乎他弹的是什么曲子,只知道好听就行了。 可是,只要是有心人,就能够看出,金瞎子指法灵巧,弹出来的曲子的确是不同凡响的。 不疾不徐的弹一段之后,金瞎子突然开了口,唱了,唱归唱,手却没停,以曲子配合唱腔,听都听得出来,唱的是一段秦淮风月。 秦淮风月归秦淮风月,可是绝不低俗。 不但不低俗,还相当雅。 雅是雅,却人人听得懂,而且道尽了秦淮风月之风流、旖旎、缠绵、悱恻,时而柔婉如丝,时而金声玉振,让人听来荡气回肠,如醉如痴。 痴迷中,唱腔、曲子突然由徐转疾,疾如急风骤雨,扣人心弦,摄人魂魄。 蓦地,“咚!”地一声,单弦长鸣,余昔犹自袅绕,唱词已然停住,刹那间,余昔也渺,又是寂静一片。 半晌之后,呼气、出声,满座客人如大梦初醒,头排客人一起站起,转身后行,二排以后,客人们纷纷摸身采腰,由前而后,钱收齐了,那些个头排客人冉掏出自己的一份,一起搁到台上去。 这是金瞎子的规矩,他每段收钱,两眼不方便,钱向例由头排客人代收,没一定的数,多少随意。 尽管是多少随意,只这么一段儿,台上已经是一大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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