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独孤红 > 飘香名剑断肠花 | 上页 下页


  天下第一的中原李府,主人伉俪中年得子,喜获麟儿,从此‘一府’有后。

  李家主人一直未动声色,今天却假这“赏花大会”,借这遍植奇花异卉的“百花谷”,突如其来的大宴宾客,请尽天下武林群豪,也确实是独具“匠”心,别开生面的巧妙安排了。话声一落,“百花谷”欢声雷动,天下群豪围拥道贺,喜声震动云天。

  道贺既毕,群豪又复簇拥着李家主人伉俪二人以决花魁,遍览各株之后,男主人直指一盆……

  盆中的这一株,枝叶姿妙,巧夺天工,花共十朵,每朵拳大,不但花形各异,花色竞也各朵不同,尤其幽香袭人,扑鼻沁心。

  盒边缀一小巧竹牌,上刻八个朱砂小字:“迹绝人间,应植天上!”

  的确,这么一盆奇花,应该是人间绝无仅有,应该是只植天上。

  花魁既定,接下来便是看花落谁家,天下群豪无不以斗量珠,争相出价。

  李家伉俪兴致好,或许也想喜上加喜,不吝千金,节节加高,最后,花落中原李家,果然双喜临门。

  雷动的欢声中,夫妇俩神采飞扬,趋前捧花。

  而,就在男主人刚捧起这盆“迹绝人间,应植天上”的不知名的名花时,这盆名花的十个花形各异,花色各殊的花朵,却突然离枝激射,化为一蓬蓬花雨似的,射入这对伉俪的身体内。

  没听见一点声向,只看见这对神仙眷属似的伉俪倒地,只看见那粉妆玉琢的婴儿从中年妇人怀中落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太以惊人。

  群豪一怔神之后,惊呼四起,闪电似的一拥扑前。

  人潮、惊慌、杂乱……

  稍顷,惊乱过去,李家主人伉俪静卧不动,一如酣睡,身上毫无异状,不但未见一处伤口,也未见那任何一片花辫,但,谁都知道,这对神仙眷属已然气绝故世,就是大罗神仙也回生乏术。

  而,另一桩奇事却又使群豪为之惊怔。

  那个犹在襁褓中,粉妆玉琢的婴儿,李家主人夫妇的一点骨肉,却不见了。

  显然,就是在刚才那一阵惊乱之中不见的。

  那儿去了?

  谁抱走了?

  定过神来,群豪争相找寻,从“百花谷”里,找到了“百花谷”外,找到了远处,甚至更远的地方。

  但,谁也没找到。

  谁也没见到婴儿,那李家主人夫妇的一点骨肉。

  找寻的人群,离开了“百花谷”,在“百花谷”外分散,就这么走了,谁也没有再回来。

  因为谁也没能找到婴儿,找到中原李府,李家主人夫妇那一点骨肉。

  “赏花大会”,从这一年的三月以后,就不再有了。

  那天下第一的‘一府’——中原李家,渐渐的也从武林中除了名。

  若干年后,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记得“百花谷”“赏花大会”的盛况,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记得那天下第一,称尊寰宇的‘一府’李家的声威?

  这,恐怕是春天这个季节里,唯一不美好,唯一令人惋惜,令人悲痛的事了。

  ***

  金陵!

  钟山龙蟠,石头虎踞。

  金陵以六朝金粉时最盛。

  周邦彦有“金陵怀古”一词云:“佳丽地,南朝盛事谁记,山阙故国绕清江,

  怒涛寂寞打空城,风樯遥渡天际,断崖树,尤倒倚,莫愁艇子曾系,空余旧迹郁苍苍,雾沉半垒,夜深月过女墙来,伤心东望淮水,酒旗残鼓甚处市,想依稀王谢邻里,燕子不知何在,入寻常陌人家相对,如说兴亡斜阳里。”

  王安石也作了一首“金陵怀古”,幽伤感慨,溢于词表:“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晴,千里澄江似链,翠峰如簇,征帆去棹斜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念自昔豪华竞逐,难门外楼头,悲恨相续,千古凭窗,对此谖嗟荣辱,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厘衰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

  金陵的“夫子庙”,一如北京城的“天桥”,开封府的“大相国寺”,长安的“开元寺”,是个茶肆酒坊,鳞次栉比,商贾云集,诸技百艺杂陈的地方。

  只要是“夫子庙”这一带的,没有一样不是名满金陵城的,可是其中有一样,不仅是名满金陵城,简直就名满苏杭。

  那是金瞎子的“单弦”。

  这个金瞎子的“单弦”跟别的“单弦”不一样,别处的“单弦”是拉戏,他不是拉,而是弹。

  他弹的也不是戏,是曲子,戏则是唱出来的。

  其实他唱的不只是戏,还有曲,有小调。

  还有一宗稀奋,他唱的戏也好,曲也好,小调也好,没本儿,都是自己临时编出来的,人家编得好,不但四六成对,而且合辙押韵,不但里头有东西,而且雅俗共赏。

  尤其人家一开口就是行云流水,一大段儿,一大段儿的绝不顿一顿。

  再加上他弹的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单弦,把唱腔烘托得严密合缝,所以他不只是名满金陵,而且名满苏杭。

  听他“单弦”的,上自巨富豪门,下至贩夫走卒,士农工商,要那样有那样,他那每天三场,打晌午到掌灯,场场客满,场场水泄不通。

  苏杭两地,要说没游过“莫愁”、“玄武”,没去过西湖,那不稀奇,要说没听过金瞎子“单弦”的,那是大稀奇。

  别看他是个瞎子,对时辰灵得很,每天晌午一到,他准开场,一掌灯,也恰好收场,从没早过,也从没晚过。

  要是错过这段时候,就是拉一车金元宝堆在他跟前,他也绝不摸他那个单弦,绝不唱一声。

  有人说,金瞎子看去像个文士,因为他一肚子的学问,胸蕴极广,有人说,金瞎子原是个跑江湖的,因为举凡各地方的风土人情,江湖道上的规矩掌故,他唱起来如数家珍。

  也有人说,金瞎子曾经宦海的浮沉,也有人说,金瞎子原是个富家子弟……

  不管说他是个什么出身,那都是因为他肚子里的东西多,几乎是要什么,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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