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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紀澤道:「卑職有幾個腦袋敢指和相,卑職是指那密告之人……」

  那位龍大人眼珠一轉道:「也罷,看在多年同僚分上,這一點我可以稟明和相,請求和相准你跟那密告之人見面,讓你跟他對質,只是,倘若他當面指你,你就服罪麼?」

  此人是老奸巨猾,無如紀澤也是老官場了,幹了這麼多年九門提督,什麼案子沒辦過?豈會輕易上他的當!

  當即淡淡說道:「龍大人明智,當知一面之辭也聽信不得,單憑口舌定罪,那是冤獄,只要他能拿出確切證據,卑職低頭認罪,甘願伏法就是。」

  那位龍大人冷笑說道:「其實不必他當面拿出證據,便是我也可以指出一些證據,不知你紀大人可知道,你這府中的護衛大領班阿步多,前兩天就曾跟傅侯那位大公子在京中碰過好幾次面!」

  紀澤呆了一呆,道:「這個卑職不知道,此事若是果真屬實,阿步多該向卑職有所稟報,阿步多在江湖上的朋友很多,那有可能……」

  那位龍大人哼哼笑道:「按說傅侯大公子已死在十多年前,碰面之事,是絕不可能的,可是那密告之人卻堅稱曾與傅侯的大公子邂逅於西山,並親耳聽他自己承認是當年那江湖狂民夏夢卿的兒子,對傅侯家中事,你紀大人知道的該比我清楚,傅侯的大公子,就是夏夢卿的親骨血,而且他來京之後,還曾到德貝勒府去過兩次,宗人府也為此找德貝勒要過人,這情形只要略加研判,便不難知道他便是傅侯的大公子……」

  紀澤心中猛然一陣激動,但他表面上不敢露出絲毫痕跡,身形顫抖著站了起來,回顧廳外,啞聲沉喝:「來人!」

  只聽廳外有人應了一聲「喳」,一名挎刀旗勇低頭而進。

  紀澤喝道:「叫阿步多來這兒見我,快!」

  那名旗勇「喳」地一聲,低頭退去,須臾一陣步履聲由遠而近,及廳外而止,隨聽一個蒼勁話聲說道:「稟大人,阿步多告進!」

  紀澤喝道:「進來!」

  「喳!」阿步多低頭而入,近前打了個扦:「卑職見過大人,不知大人召喚……」

  紀澤一擺手,道:「上前見過龍大人!」

  阿步多慌地低頭趨前兩步,又打了扦。

  那位龍大人從鼻子裏「嗯」了一聲,斜瞥紀澤,道:「紀大人,這是你的人,你問吧!」

  紀澤毫不客氣,雙眉一揚,沉聲說道:「阿步多,有人看見你前幾天跟江湖人在京中碰過幾次面,可有這種事?」

  阿步多經驗多麼老到,一進大廳他就看出氣氛有點不對,如今再聽紀澤忽做此問,心中立刻明白了幾分,當即頭一低,道:「回大人的話,卑職不敢欺瞞,是有這事。」

  紀澤道:「那江湖人是什麼人?」

  阿步多道:「稟大人,那是卑職的一個江湖朋友!」

  紀澤道:「我問他姓什麼,叫什麼?」

  阿步多腦中思念閃電飛旋,迅快答道:「稟大人,此人名號碧血丹心雪衣玉龍,姓朱名漢民。」

  紀擇點點頭,轉向那位龍大人:「大人,那人是阿步多的朋友,姓朱,既不姓夏也不姓傅!」

  阿步多立時全明白了,禁不住心中一陣震駭,暗暗忖道:這消息是哪個走漏的,怎會傳到……

  只聽那位龍大人嘿嘿笑道:「紀大人你該問他,此人是不是傅侯的大公子!」

  紀澤冷冷說道:「回大人,這話卑職不能問,也無從問起。」

  這話不錯,明知某人已死多年,哪有再問阿步多這個朋友,是不是就是某人的道理?那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那位龍大人冷冷一笑,逼視阿步多,道:「大領班,你要實話實說,要知道,知情不報,隱而不言,論罪問斬,我也可以要你的腦袋,說,那人真叫朱漢民麼?」

  阿步多道:「回大人,卑職有幾個腦袋敢欺瞞大人?那人確叫朱漢民。」

  那位龍大人嘿嘿冷笑說道:「正好這叫朱漢民的,就是傅侯的大公子,須知那江湖狂民夏夢卿本是前明宗室,這人既不姓夏也不姓傅,那是恢復了他的本姓,這事那密告者言之甚詳,紀大人,你還有什麼話說?」

  不知是氣還是怎麼的,紀澤的身形有點顫抖,臉色也顯得有點白,當即說道:「回大人的話,天下姓朱的人很多,不能強引附會地便說此人便是傅侯的大公子!阿步多,你說!」

  阿步多忙道:「回大人,此人與卑職相識多年,一向行道於江南武林,怎麼是傅侯的大公子,傅侯的大公子不是已經死了十多年麼?」

  紀澤目注那位龍大人道:「大人該都聽見!」

  那位龍大人道:「我耳朵不聾,聽得清楚,只是,紀大人,他為什麼向密告之人,自認是那江湖狂民夏夢卿的兒子?」

  紀澤淡淡說道:「回大人,那是密告者一面之辭,再說,他自認是夏夢卿的兒子,並不能說他就是傅侯的大公子,怎見得那夏夢卿只有一個兒子?也許這是另外一個也說不定!」

  那位龍大人冷笑說道:「紀大人,你在步軍中服職多年,我還沒感到你紀大人深具辯才,那麼,我問你,一個江湖草民,他又怎認得德貝勒?」

  紀澤道:「這,卑職斗膽建議大人,不妨去問德貝勒,再說,夏夢卿跟傅侯訂交之時,也結識了德貝勒兄妹,他的後人跟德貝勒認識,甚至進貝勒府,這該不足為怪!」

  那位龍大人變色說道:「你以為我不敢去問德貝勒?我老實告訴你,德貝勒他一家大小也全在被監視之中,倘有一點證據,他那爵位就保不住了……」

  而實際上,他確實不敢去,因為他不是專管皇族親貴的宗人府一員,他不去還好,只要敢跨進貝勒府大門一步,說明來意,休看他頭戴兩眼金翎,德容照樣能把他趕出來。

  他話鋒微頓,接道:「紀大人,我說過,你深具辯才,可是要知道,那沒有用……」

  紀澤冷然截口說道:「回大人,卑職要斗膽直說一句,別說那朱漢民不會是傅侯的大公子,即便是的話,大人也不該找我紀澤問罪!」

  那位龍大人細目之中倏現詭詐之色,道:「紀大人,這麼說來,你是承認了?」

  紀澤道:「卑職是以為絕不可能,沒有承認什麼,事與卑職無關,卑職也無須承認什麼。」

  那位龍大人冷笑道:「紀大人倒推的乾淨,嘿嘿,至少,那密告之人指你紀大人以自己的親生兒子換走了博侯的大公子,這一點可以查查。」

  紀澤坦然說道:「事實上,卑職的一子一女是因身罹奇疾夭折,現均葬在後花園中,大人不信,盡可去看看!」

  那位龍大人搖頭說道:「你這九門提督府的後花園中,也許有兩座墳頭,那不必看,因為那有可能是兩座空塚。」

  紀澤臉色一變,道:「大人若再不信,不妨破墓開棺查驗!」

  那位龍大人嘿嘿笑道:「紀大人好厲害,便非空塚,墓中人也已成了一具白骨,我又能分辨出誰是誰……」

  紀澤道:「大人要這麼說,卑職就不便再說什麼了,只是除此而外,無證無據,大人恐怕難以定卑職的罪!」

  那位龍大人冷哼笑道:「紀大人,你先別高興,我仍有辦法加以驗證,聽人說,至親骨肉,血氣相連,以血一滴,滴在白骨心窩部位,是骨肉至親,血凝一點,非骨肉至親,則血立刻四下流散,我用這辦法便可驗出那墓中白骨,是不是你紀大人的親生兒子!」

  這種古老的辦法,頗為靈驗,而且屢試不爽,紀澤不是沒聽說過,可是絕沒有想到這位龍大人會出此高絕陰狠一著,心中暗凜,一時未能答上話來。

  那位龍大人細目之中詭異的神色更濃,嘿嘿一笑,站了起來,道:「就麻煩紀大人一下,帶我去看看!」

  紀澤心頭又復一震,忙道:「大人且慢……」

  那位龍大人抬眼凝注,嘿嘿笑道:「怎麼,難不成紀大人不願意?」

  紀澤橫心咬牙,道:「為證明卑職清白無辜,卑職沒有不願的道理,實在是事關重大,卑職不敢任大人就此開棺!」

  那泣龍大人道:「那麼,以你紀大人之見?」

  紀澤道:「事關卑職身家性命,卑職不敢輕率行事,請容卑職與大人各請幾位證人當面,明天再行破墓開棺查驗不遲!」

  那位龍大人笑道:「紀大人,你想幹什麼?須知你要換已經來不及了,不說墳土新舊,一看便知,便是紀大人想乘機再找個人冒充,那也難找第二個親骨血了……」

  紀澤道:「真金不怕火煉,卑職何須如此做,卑職只不過是要慎重行事,圖保清白罷了!」

  「好!」那位龍大人獰笑點頭,道:「紀大人,咱們就這麼說,我這就回去,稟明和相,明天派幾個人跟我一起來就是了!」

  說完一揮手,帶著四個捱挎刀武官,一搖一擺地出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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