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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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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他又俯身拾起了那方覆面黑紗,一股淡淡的蘭麝異香襲上鼻端,適才,他未及細看,此刻一經細看,拿在手中再一捏,他心頭不由一震。 胸羅淵博的他,這回可看出來了,那看似紗,實際上卻不是紗,而是由天蠶絲稀稀的織成的一塊天蠶絲巾。 這東西至為珍貴,水火難侵,刀劍難傷,非僅絕不是尋常人家所有,便是武林中也沒有聽說過誰有這種珍寶。 真要說起來,這東西該是皇宮密藏的貢品才對。 這麼一來,那黑衣女子的身分、來路就更複雜,更難測了,而,朱漢民的眉峰,也就更加鎖緊了三分。 半晌,他小心翼翼地揣起這兩樣東西,轉身走向了門口,可是還未出門,他又猶豫地停了步,走了回來。 這一夜,他輾轉反側,未得睡好,直到東方發白曙色透窗時,才昏昏沉沉地睡去,而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還是一陣砰砰的敲門聲,把他給驚醒了,醒過來,側轉身,懶洋洋地皺眉問道:「哪一位?」 敲門聲立止,門外響起了大順的話聲:「是我,相公,我是大順!」 朱漢民漫應了一聲,隨口說道:「是大順哥,門沒拴,請進來吧!」 只聽大順在門外笑道:「相公,您真是,門要是沒拴,我早進來了。」 朱漢民呆了一呆,舉目望過去,不禁啞然失笑,門,是拴著的,那是昨夜那黑衣女子要他拴的,至今未開。 於是,他爬了起來,下了炕,替大順開了門。大順端著一盆洗臉水走了進來,朱漢民笑著說:「大順哥,這麼早?」 「早?」大順停了步,望了朱漢民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日頭都快曬著屁股了,不早了,相公,你真行,真能睡,這是福氣,像我們這種生意人,起早睡晚,就沒那個命,今天初六了,放炮都沒把您吵醒,不瞞您相公說,我來了好幾趟了。」 朱漢民赧然而笑,沒說話。 大順往裏走,把洗臉水放在板凳上,一抬頭,一眼看到了那個破碎窗櫺,一怔,驚呼說道:「哎喲相公,這是怎麼了?」 朱漢民「哦」了一聲,忙道:「沒什麼,昨天晚上我坐在燈下看書,瞥見窗外有個人影,我以為是賊,拿起板凳砸了過去,把窗子砸破了!」 「賊?擒著沒有?」大順直了眼。 「哪有什麼賊!」朱漢民笑道:「等我趕出去到窗外一看,根本沒有人影,八成兒是我燈下看書,看花了眼!」 他是信口亂講一通搪塞,大順憨直,卻信以為真,愣了一愣,忽地機伶一顫,驚恐地道:「瞧花了眼?天!天!別是玉泉山上那個女鬼,下了山到這兒來了吧,人家都說凡狐仙女鬼都喜歡俊俏的書生,您相公……」 又機伶一顫,住口不言。 入耳二字「女鬼」,朱漢民心中一動,表面上他仍一副若無其事神態地笑道:「多謝大順哥,可是別操心,我還沒有那麼好的福氣,怎麼,玉泉山上鬧了鬼?前些日子我怎沒聽你說起過?」 大順面帶驚容,既怕又想說,瞪著眼,搖頭說道:「不但是鬧了鬼,而且鬧得很兇呢,我是昨天才聽我爹從天橋回來說起的,他老人家也是在天橋聽人說的。」 朱漢民漫不經心地又「哦」了一聲,笑道:「究竟是怎麼回事,說來我聽聽!」 大順道:「您相公快洗臉吧,水都涼了,您一邊洗,我一邊說好麼?」 「行!使得!」朱漢民笑著點了頭,走過去洗臉,只聽大順在身後說道:「我爹說,哈貝勒的三貝子,前幾天到玉泉山上打獵,在玉泉山上住了一宿,結果第二天一早就回了府,獵也沒打成,回來就病倒了,聽說就是遇上了那個女鬼,後來哈貝勒親自率領府中護衛去搜查,可是兩天兩夜也沒再碰上那個女鬼,而第三天夜裏,和親王府的六格格,又在玉泉山上碰上了那個女鬼,雖然沒像哈貝勒的三貝子一樣嚇出病來,可也差不多了,到現在為止,沒人敢在玉泉山過夜了。」 玉泉山是皇上閱武之處,也是皇族親貴打獵行樂的地方,是內務府所管的三山五園之一,列為禁地的,這地方怎會鬧鬼?要鬧也該早鬧,怎偏偏跟那神秘黑衣女子的出現不前不後?他立刻把這兩件事拉在了一起,笑了笑,問道:「這麼說來,這鬼的確鬧的很兇,也挺怕人的,大順哥,那位哈貝勒的三兒子及和親王府的六格格之中,有誰瞧見那鬼是什麼模樣麼?」 大順有點啼笑皆非,瞪著眼搖頭說道:「您相公真是,跑都怕來不及,誰還敢瞪著眼把她瞧個仔細呢?要有那麼大膽,也不會被嚇出病來了。」 朱漢民似也覺得自己這句話問得好笑,笑了笑,道:「那麼怎知是個女鬼而不是男鬼?」 大順愣了一愣,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是人家那麼說,我爹那麼聽,我爹那麼說,我那麼聽的,不過,男的女的是很容易分辨的,誰都能一眼瞧出。」說的也是理。 他說到這兒,朱漢民已然洗好了臉,把手巾往洗臉盆裏一丟,轉過身來,道:「這倒是件新鮮的事兒,我長這麼大,什麼都瞧見過,就沒瞧見過鬼,倒是想瞧瞧!」 他說來輕鬆,大順可大吃一驚,忙道:「相公,您這是……這話可不能亂說,不是鬧著玩兒的,有道是鬼物通靈,您要想見她,她可會……」一哆嗦住了口,兩眼望著那破窗子,發了直。 朱漢民知道他又想起了自己那番搪塞之詞,笑道:「大順哥,你放心,我讀的是聖賢書,滿身是浩然正氣,鬼是不敢近我的,再說,大門口貼的有門神,妖魔鬼怪也不敢進來,昨夜那是我看花了眼。」 大順愣愣地點頭說道:「但願是您相公看花了眼!」 說著,走過去端起了那盆洗臉水,轉身出房,才走兩步,又回頭說道:「相公要不要吃點什麼,待會兒我給您送來!」 朱漢民搖頭笑道:「快晌午了,不吃了,省一頓吧!」 大順搖頭失笑,行了出去。 大順走後,沒一會兒,朱漢民也出了房,剛出房門,迎面又碰見大順一手提著掃把,一手拿著簸箕走了過來。 大順看到他一怔,道:「怎麼,相公又要出門了?」 朱漢民笑了笑,道:「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出去到處逛逛,北京城大得很呢,連日來我才逛了三幾個地方!」 頓了頓,又道:「你要掃地儘管去掃吧,掃完了地給我隨手帶上門就行了!」說完,背著手向棧前行去。 突然,他想起了那個破窗子,乃又回過身來說道:「大順哥,麻煩告訴老掌櫃的一聲,就說那個窗子,找人修修,化費多少由我來算好了。」 大順極為不悅地道:「這是什麼話,補扇窗子能花多少,您放心,這件事交給我好了,待會兒您回來,保管是個好窗子。」 說著,逕自推門進入了朱漢民房中。 朱漢民也未多說,笑了笑出棧而去。 朱漢民出了客棧直奔西城,剛到城門口,便又碰見了郝元甲的那位得意高足閃電飄風褚明。 朱漢民衝著他笑了笑,沒說話,繼續向城外行去。 褚明出了名的機靈,跟著他出了城門,四下望望沒人,立即上前攔住他眨眨眼,咧嘴笑道:「哪兒去,閣下?」 朱漢民笑道:「我還有哪個地方好去?自然是往貴分舵走走!」 褚明目光凝注,直欲看透他的肺腑,道:「聽說閣下日前自分舵回客棧後,又被那位貝子爺玉珠拉了去,如何?貝勒府中好玩兒麼?」 朱漢民笑道:「怎麼,你想去瞧瞧?過兩天我帶你去。」 褚明忙搖頭說道:「謝了,免了,我天生的窮賤命,進不了顯赫富貴人家,再說,那位蘭珠格格德小郡主,也不會願意見我這個蓬頭垢面惹人噁心的要飯化子,人家喜歡的是風流俊俏美書生。」 朱漢民臉上莫名其妙的一熱,擺手輕喝說道:「少廢話,帶路,要不然我就到分舵告你一狀。」 褚明嘿嘿笑道:「閣下,心裏沒病死不了人,我帶路了!」扭頭向分舵方向飛奔而去,朱漢民哭笑不得,搖搖頭,跟著邁了步。 到了丐幫北京分舵所在地那座破廟前,早有人望見他倆通報了郝元甲,但見郝元甲由廟內大步迎了出來,一見面便大笑說道:「今天是什麼風把少俠給吹了來?」 朱漢民趕忙上前見禮,褚明卻在一旁說道:「師父,今天吹的是西北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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