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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郭璞搖頭說道:「那有什麼用?年羹堯已被他調走了,他自己也連夜帶著雲珠到熱河行宮去了,給海青來個避面不見。」

  梅心呆了呆,道:「這麼看來,胤禎是有除年羹堯之心了。」

  郭璞點頭說道:「胤禎這個人本就多疑善嫉,且陰險奸詐,再加上年羹堯兵權在握,威風赫赫,在外面難免有些不稱龍心的,而且年羹堯也確實仗勢得罪過不少人,在各方密奏之下,胤禎早就把他視為心腹大患,非除去不可了。」

  梅心點頭沉吟片刻,然後抬眼問道:「可是燕爺適才那成功一半之語,是指……」

  郭璞截口說道:「那是指年羹堯把他的兵符留給了我。」

  梅心神情一震,喜道:「那不就全成功了麼?」

  郭璞搖頭說道:「不,姑娘,那僅是半塊兵符的一半。」

  梅心一怔說道:「半塊兵符的一半?他這是什麼意思?」

  郭璞道:「這意思我明白,那是他以一個失勢之人被貶往杭州,既無權,又無人,不但如此地方官會乘機報復,便是各地方的忠義遺民也要群起謀刺他,所以他不得不以那半塊兵符的另一半,來換取自己的生命安全!」

  梅心道:「我明白了,那就是說要那半塊兵符的另一半就得趕去找他,也就得保護他的生命安全。」

  郭璞點頭說道:「是的,姑娘,正是如此。」

  梅心揚了揚眉,道:「他也真是,既有回頭意,何必再對咱們動心機?」

  郭璞道:「姑娘,我剛才說過的,那怪不得他,壯士途窮,英雄末路,如今他是個失勢的人,換了誰誰也不會不為自己打算。其實,他錯了,他這人稱得上英雄豪傑,對我也很誠懇,便是不為這半塊兵符的另一塊,我也會保護他的安全。」

  梅心點了點頭,道:「真說起來,年羹堯是可悲可憐的,伴君如伴虎,尤其伴胤禎這樣的君主,也由此可看出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郭璞點頭說道:「說得是,姑娘!」

  梅心揚了揚眉:「那麼,燕爺如今打算怎麼辦?」

  郭璞道:「姑娘,只為保護年羹堯,所以海青准了我長假,我如今就是要到杭州去,順便先拐到了這兒來。」

  梅心道:「這就是燕爺要告訴我的事兒?」

  郭璞點了點頭,沒說話!

  梅心又問道:「那麼,燕爺又要託付我什麼東西?」

  郭璞采懷取出一物遞了過去,道:「姑娘,就是這半塊兵符的一半。」

  梅心伸手接了過去,道:「這麼重要的東西,燕爺怎麼交付梅心?」

  郭璞淡淡笑道:「京畿附近僅姑娘一人可信託,再說,姑娘也是『洪門天地會』的雙龍頭,我認為交給姑娘保管,最恰當不過!」

  梅心美目中異采一閃,道:「謝謝燕爺看重,其實燕爺帶在身邊不挺好麼?」

  郭璞道:「我此次趕往杭州,自知免不了有幾場搏鬥,萬一把它失落了,那不但是功虧一簣,而且還影響整個大局。」

  梅心笑了笑道:「燕爺這句話壓得我透不過氣來,從此我的責任就更重大了。」

  郭璞報以一笑,道:「我另外還有一件事要麻煩姑娘……」

  梅心道:「但請吩咐,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何言麻煩二字。」

  郭璞道:「不敢當,我這裡還有一封信,請姑娘伺機交給雲珠!」又自懷中掏出一封信遞向梅心!

  梅心美目中異采一閃,笑道:「燕爺,小別耳,何必如此……」

  郭璞臉上一熱,忙搖頭說道:「姑娘,這無關兒女私情,是……」倏然住口不言。

  梅心緊跟著問了一句:「燕爺,是什麼?」

  郭璞笑而不答,但旋又說道:「姑娘以後總會知道的。」

  梅心道:「這麼說來,我現在是不能知道的了?」

  郭璞道:「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

  梅心笑道:「燕爺難道就不怕我拆開看看麼?」

  郭璞淡淡笑道:「無不可告姑娘,姑娘儘管看。」

  梅心笑道:「燕爺,您請放心,我還懂個非禮勿視、非禮勿動。」

  郭璞笑了笑沒說話。

  梅心望了他一眼,道:「讓我轉信給雲珠,這主意虧燕爺想得出來。」

  郭璞道:「姑娘要是不願……」

  「燕爺!」梅心截口笑道:「別那麼難伺候,好不,梅心豈是那麼量小之人,您請只管放心,這封信我一定為您轉到就是。」

  郭璞赧然一笑沒說話。

  可巧梅心也沉默了,剎那房間中好靜。

  這一靜,靜得郭璞大為不安。

  四目交投,梅心很快地垂下螓首,郭璞心弦一抖,卻連忙站了起來道:「姑娘,我該告辭了。」

  梅心猛然抬起螓首,嬌靨飛快地掠過一絲異樣神情,但是那香唇邊仍然泛起了笑意,道:「怎麼,燕爺,不多坐會兒?」

  郭璞道:「謝謝姑娘,這件事遲緩不得,我要盡快追上去,免得一步之差落個遺恨無窮,影響了大局。」

  梅心笑了笑道:「這麼一說,我倒不敢留燕爺了,不過,燕爺,你今夜來這一趟,到底揭穿了自己的身分!」

  郭璞搖頭笑道:「那有什麼辦法?好在只有姑娘一人知道。」

  梅心道:「我明白,只要有一點辦法,燕爺對我是不會承認的。」

  郭璞臉上一熱,拱手欲去。

  梅心及時說道:「燕爺,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真名實姓了吧。」

  郭璞笑了笑道:「姑娘但知燕南來與郭璞,何需再究其他!」

  話落,不等梅心再發話,閃身穿窗而去!

  梅心連一句保重的話也未及出口,她抬起了柔荑張了張口,又無力地放了下去。

  背著門,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但知她佇立窗前好一會兒,才輕嘆一聲,放下了窗戶。

  窗合月去,剎那間房內又是一片黝黑……

  ▼第三章 魯中三虎

  由「北京」到「杭州」,本來是可由運河一帆而下的。

  可是郭璞嫌水路舟行太慢,不若這匹蒙古種的健騎腳程來得快,所以他棄水路由陸路直奔「杭州」。

  這樣一來,假如年羹堯走的是陸路,他不必縱騎飛馳,便有希望趕上他,就是趕不上也差不了多少。

  假如年羹堯走的是水路,他說不定還可以趕在年羹堯前頭。

  出北京一路上,他沒有聽到有關年羹堯的任何消息。

  這一天,他到了濟南,濟南是個大地方,大地方就免不了臥虎藏龍。看看是用飯時刻,郭璞順著城內大街,策馬徐馳,找到了一家名喚「魯中第一樓」的酒樓。

  這座酒樓不愧是「魯中第一樓」,不說別的,單那兩層樓的宏偉建築,就非濟南城內其他酒樓所能企及!

  就在這座「魯中第一樓」中,他聽到了有關年羹堯的消息。

  郭璞的座頭,在樓上靠窗的一邊。

  他身在隔兩席的那副座頭上,坐著三名彪形黑衣大漢。

  這三名黑衣大漢舉止豪放粗獷,一派江湖豪雄本色,姑不說別的,單那三塊個頭兒瞧起來就怕人。

  只是,這三名黑衣大漢身上都帶著傷,一個傷了胳膊,一個傷了腿,還有一個右臉腫了一塊。瞧樣子,準是跟人打了架。

  像這樣的三個人,到哪兒都扎眼,何況是在這眼皮雜、形色多的酒樓之上?所以郭璞一上樓便對這三個人留了意。那倒不是留意別的,而是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兩眼。

  他一眼便看出,這三個黑衣大漢並非泛泛,而是各有一身橫練功夫,足列江湖中的一流好手。

  事實上並不錯,那三名黑衣大漢目光炯炯,寒芒閃爍,胳膊粗得像碗口,手大得像蒲扇,而且筋肉墳起顯得強而有力,瞧樣子一巴掌準能打死人。

  也就因為這樣,郭璞才多看了那三個黑衣大漢兩眼,其實也不過就那麼兩眼,看了兩眼之後他就沒再看了。

  本來就是,哪能老看人?像這麼三個,要是看多了兩眼,他們準會翻桌子打架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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