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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巧?」海貝勒冷笑說道:「難道你看不出來,這根本是料定了我必會進宮找他,所以故意上了熱河,來個避面不見……」

  郭璞道:「可是他總不能永不回來啊!」

  海貝勒道:「那當然,可是我不等他回來了,在宮裡我就寫好了奏摺,放在御書房裡,告訴他這伴駕的事,我不幹了!」

  郭璞道:「海爺,那是對年爺,不是對您,他不會准的。」

  海貝勒道:「准不准在他,幹不幹在我,我說不幹就不幹,他能拿我怎麼樣?大不了要了我這顆腦袋!」

  郭璞猶豫了一下,道:「海爺,為朋友,您義薄雲天,那很夠意思,可是……」

  「可是什麼?」海貝勒道:「這樣幹下去還有什麼意思?老弟,你不明白,他分明是藉著小年這件事擠我,他如今有了雲珠,不會要我了!」

  郭璞笑了一笑,道:「海爺,您這是吃雲珠的醋!」

  海貝勒沒有笑,搖頭說道:「那倒不是,老弟,我不是個量小的人,雲珠是個奇女子,也是個可憐的女兒家,我氣只氣皇上他不該這樣……」

  郭璞道:「海爺,畢竟他是皇上!」

  海貝勒道:「所以說,我奈何不了他,不幹總可以吧?」

  郭璞搖頭道:「恐怕他不會那麼由您!」

  海貝勒臉色一變,道:「老弟,你看著好了,我說不幹就不幹,便是他殺了我我都不幹,他身邊有個雲珠,我很放心!」

  郭璞沒說話,沉默了片刻始道:「那麼,海爺,我走了,早一點到總比晚一點到好,您還有什麼吩咐麼?要不要向年爺帶句話?」

  海貝勒擺手說道:「我沒有什麼事,也沒有什麼話說,只記住全力護衛小年安全,別讓任何人動他,你去吧!」

  郭璞應了一聲,轉身要走,海貝勒又道:「慢點,老弟,多帶些錢去,出門在外,用錢的地方很多,找海騰拿一千兩銀票,另外再帶點別的!」

  郭璞心中激動,口中應道:「知道了,海爺,我會帶的!」

  「還有!」海貝勒接著又道:「騎我的馬去,另外再帶上這個!」翻腕遞過那方欽賜玉佩……

  郭璞伸手接過去,心中的激動不可言喻,但是也一句話未再說,施了一禮,出門而去……

  須臾,蹄聲響動,郭璞孤劍單地騎出了「貝勒府」,出了內城。

  ***

  他出了內城之後,未往別處走,掉轉馬頭卻馳向了「八大胡同」,這時候他到「八大胡同」去幹什麼?

  進了「八大胡同」,他把座騎繫在一處暗隅裡,然後背著手行向「怡紅院」。

  到了「怡紅院」,他沒走前門,卻騰身飄起,越過圍牆,直上西樓瓦面。

  站在西樓瓦面上,他未出聲,卻曲起大、中二指,輕輕地彈了兩下,「叭叭」兩聲輕響過後,他轉過身。

  剛轉過身,眼前倩影閃動,瓦面上,悄然翻上一個無限美好的人影。

  朦朧月光下,那是梅心心迎風綽立!

  梅心當然想不到郭璞夜訪,而且是這個造訪法。

  她怔了一怔,訝然說道:「怎麼會是燕爺?」

  郭璞含笑拱手道:「姑娘,請恕我打擾安歇……」

  梅心截口說道:「燕爺光臨,那是我的榮幸,我還沒有謝過燕爺援手大恩呢!」

  郭璞呆了一呆,道:「什麼援手大恩?姑娘是指……」

  梅心嫣然笑道:「燕爺又何必裝糊塗?只能瞞過海青一人不就行了。」

  郭璞未置是否,笑了一笑,道:「春寒料峭夜晚尤甚,姑娘準備在瓦面上待客?」

  梅心笑道:「不敢,請燕爺房裡坐!」

  郭璞遲疑說道:「姑娘,那恐怕不方便,我未敢失禮!」

  梅心美目深注,道:「燕爺,這並不是第一次……」

  郭璞霎時紅了臉,梅心接著又道:「再說,房裡坐比客廳坐好得多,燕爺不是不希望再有第二人知道麼?那麼房裡最安穩。」

  郭璞道:「姑娘怎知我不願再有第二人知道?」

  梅心笑了笑,道:「燕爺這是考我,燕爺要不是怕人知道,何必跑上瓦面彈指?到後院招呼老爹一聲不就行了麼?」

  郭璞道:「姑娘高明,那麼我只好從命了。」

  梅心一聲「請」字當先掠了下去,郭璞立即閃身跟了下去。

  進了房,幽香浮動,沁心醉人,紗帳低垂,隱隱可見紅被翻起,這情景,該是最能令人心神搖動的。

  然而梅心落落大方,泰然自若,支起紗窗,以月代燈,房中並不黑暗,然後含笑肅客入座!

  郭璞顯然地有點不安,稱謝坐在桌前。

  坐定,梅心笑道:「燕爺,深夜客來茶當酒,我便連茶也沒有,請您原諒!」

  郭璞忙道:「姑娘這是什麼話?我已至感不安,何敢……」

  「還有,」梅心截了口,道:「我並不是吝嗇這些燈油,而是怕點上燈,驚動了小玉跟雙成,那麼對燕爺不太好。」

  郭璞笑了笑道:「姑娘以月代燈,別有一番情趣,我也未敢讓姑娘燃燈!」

  梅心笑了笑,忽改話題,道:「燕爺,海青定然很難過,是麼?」

  郭璞不得不點頭,道:「是的,姑娘,因此我一直感到歉疚!」

  梅心道:「燕爺是令他太難堪了些!」

  郭璞道:「姑娘該知道,我不得不如此。」

  梅心道:「那麼燕爺又何歉疚之有?」

  郭璞苦笑一聲,沒說話。

  梅心淡淡地笑了笑,道:「燕爺,現在我要請教,燕爺何事蒞臨?」

  郭璞道:「我來告訴姑娘一件事,另外還託付姑娘一件東西。」

  梅心目光一凝,問道:「燕爺,什麼事,什麼東西?」

  郭璞沉默了一下,道:「年羹堯被胤禎連降十八級,貶為杭州的護城官。」

  梅心「哦」了一聲,驚訝地道:「燕爺,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郭璞道:「就是這兩天的事,可是年羹堯今夜才接到胤禎的旨諭!」

  梅心道:「燕爺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郭璞道:「我在年羹堯接獲胤禎的旨諭以前就知道了!」

  梅心忽地笑了,道:「那該是那位多情癡心的雲姑娘告訴燕爺的!」

  郭璞臉上猛地一熱,卻只得點頭說道:「事實如此,我不否認!」

  梅心道:「這不是正合了燕爺的心意了麼?」

  郭璞搖頭說道:「不,姑娘,只能說一半兒是,我的目的就是希望胤禎不信任他,處處打擊他,使他心灰意冷,但我並不希望事情發展得這麼快,更沒有想到胤禎會做得這般迅雷不及掩耳,這麼快!」

  梅心道:「我懂燕爺的意思。」

  郭璞道:「我已經說服了年羹堯,我希望在胤禎還沒有動他之前,拿到他的兵符,然後趕往陝甘帶著他的兵將起義,假如說胤禎動他,那兵符就失掉效用了。」

  梅心動容說道:「燕爺高明得令人敬佩,這麼說來,如今不是功虧一簣了嗎?」

  郭璞搖頭說道:「也不能這麼說,只能說目前僅成功一半,那另外的一半,一方面要靠人為,一方面要看天意。」

  梅心呆了一呆,道:「燕爺,這話又怎麼說?」

  郭璞道:「姑娘該知道,今夜我是跟在海青之後出來的,年羹堯他幫了我很大的忙,可是在我早一步回到『貝勒府』時,年羹堯已然更早一步地被胤禎派來的兩個大內侍衛帶走了,所幸年羹堯沒驚動別人,在我房裡留了一封信給我,另外在海青的書房裡留了一封信給海青,給我的信,說明他已準備回頭,另外還留了件東西給我;給海青的信說明他已接旨諭,要他即刻動身,連夜啟程趕往杭州赴任……」

  梅心突然說道:「胤禎果然陰險奸詐,有他的過人之處,他分明是趁著海青不在的時候,調走年羹堯,免得海青阻攔,多生枝節。」

  郭璞點頭說道:「姑娘,正是如此。」

  梅心道:「可是海青回去之後總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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