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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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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逗得雲珠又笑了,但旋即她輕皺黛眉,嬌靨上是一片黯然及幽怨之色,遲疑了一下,道:「聽說先生明天一早就要到貝勒府去住了!」 郭璞不敢正視那一雙令人心碎的目光,點了點頭強笑說道:「我本預備早一點回來向總鏢頭跟姑娘辭行的!」 雲珠目光下垂,軒了軒黛眉,低微而柔婉地道:「這種事,我只該為先生喜,為先生賀,而不該阻攔先生的!」 郭璞忙道:「姑娘,只要一有空閒,我會來看姑娘的!」 雲珠搖了搖頭,道:「不必了,先生,我準備明天晚上入宮侍讀伴駕!」 郭璞笑了一笑,道:「怎麼,姑娘準備明天晚上就進宮?」 雲珠點了點頭,淒婉強笑,望之令人斷腸:「我之所以遲遲未入宮,那只因為先生還在鏢局裡,如今先生一走,我就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了!」 郭璞只覺全身熱血往上一湧,啞聲說道:「姑娘,以後會常有機會見面的!」 雲珠搖頭強笑道:「難了,先生,有道是『侯門一入深似海』,侯門尚且深似海,何況那大內禁宮之門,只怕皇上他不會輕易讓我出來!」 郭璞強笑說道:「姑娘錯了,姑娘並不是他的三宮六院,而是侍讀伴駕,統領大內侍衛『血滴子』,是海貝勒的副手!」 雲珠道:「先生可知道,就是因為海貝勒常有他事,不能每時每刻地伴著他,他才選用了我麼?」 郭璞點頭說道:「這個我知道,可是我不相信姑娘就永遠出不來了,像今夜這種事,就勢非姑娘親自指揮不可!」 雲珠道:「可是他寧可讓他們跑掉,也不能讓他們乘虛闖進大內!」 郭璞默然不語,半晌始搖頭說道:「我仍不相信姑娘一入宮門就永出不來了!」 雲珠搖頭悲笑說道:「我只恨不得與先生朝夕見面,時刻都在一起,便是能出來三兩次,卻不能想出來就出來,那有什麼用!只怕要相思苦難耐,痛斷人肝腸了……」 郭璞沒有說話,因為這時候他不知該說什麼好! 雲珠黯然笑了一笑,又道:「如今只有一個辦法,不知道先生願意不願意?」 郭璞忙道:「只要有辦法,我哪有不願意的道理!」 雲珠道:「先生進入海貝勒府後,盡快地想辦法讓海貝勒薦先生到宮裡去,我則在皇上面前也想辦法讓他早一點把先生要到身邊去,這樣雙管齊下,分頭並進,相信很快地就可以……」 郭璞不等她把話說完,忙道:「對,姑娘,這辦法好……」 雲珠淡淡笑道:「辦法倒是可行,至於能不能早日達到這個心願,那要看先生了!」 郭璞心頭微震,道:「姑娘放心,郭璞不是心口不一之人,我自然也巴不得早日達到這個心願,再說,能進入內廷……」 雲珠搖頭淡笑,道:「我倒不是說先生心口不一不願意,而是要想早日達到這一心願,單憑海貝勒的上薦跟我在皇上面前說話是不夠的,一定先生要有表現才能讓人家便於張口,懂麼?」 郭璞點頭說道:「我懂,姑娘是要我盡量多建些功勞!」 雲珠點頭說道:「我的意思正是這樣,先生請想,那樣是不是讓海貝勒跟我便於說話些,說起話來也有憑可據。」 郭璞點了點頭道:「是的,姑娘,我不會讓海貝勒和姑娘空口說話的!」 雲珠淡然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只要能達成這個心願,我會願意在宮裡待一輩子的,就是一輩子不出宮門一步也不要緊了!」 郭璞沒有即時接話,沉默了一下後,始道:「姑娘只管放心,我總不會讓姑娘失望的……」 雲珠道:「我要先謝謝先生了!」 郭璞道:「能有今天,我卻不敢對姑娘輕言一個謝字……」 雲珠道:「那是先生把雲珠當作了外人!」 「不,姑娘!」郭璞道:「就是自己人,也不能輕忽一個恩字!」 雲珠道:「先生,長相憶,記住人,把雲珠放在心裡,不比記住那不成其為恩的恩字,要好得多麼?」 郭璞微微垂下了目光,躲開了那令他心悸的一雙美目,道:「是的,姑娘,郭璞會的!」 雲珠淒婉笑道:「其實,我的要求也僅止於此,只要先生能做到這一點,讓雲珠這顆心有所安慰,雲珠就是為先生粉身碎骨也是心甘情願、含笑瞑目的,先生懂麼?」 郭璞輕聲笑道:「姑娘,郭璞不會辜負你的。」 雲珠輕輕說道:「謝謝先生,有了這句話,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郭璞沉默了,沉默了片刻之後,他突然說道:「姑娘,你知道我午後跟大內侍衛『血滴子』,在酒館裡發生了誤會,下手過重,毀了唐領班一隻右手!」 雲珠點了點頭,道:「是的,先生,我知道,怎麼?」 郭璞道:「剛才他已不記前嫌地僱車送我回來,我心中一直愧疚難安,我沒有回天之力,不能治療他那已經廢了的右手,不過我想在別的地方,用別的方法表示自己的誠意,彌補自己的過失,適才我親口答應他,想辦法給他個二等領班當當,但是我的能力有限……」 雲珠截口說道:「先生是想讓雲珠幫他一個忙?」 郭璞點頭說道:「是的,姑娘,正是如此!」 雲珠道:「這個忙我還幫得上,包在我身上,先生只管放心,我進宮之後,立刻想辦法擢提他就是!」 郭璞忙道:「我先謝謝姑娘!」 雲珠道:「先生說這話又見外了,先生的事便也是我的事!」 郭璞含笑稱謝,道:「姑娘,天色不早了姑娘該回房安歇了!」 雲珠笑道:「怎麼,先生要下逐客令了?」 郭璞忙道:「姑娘千萬別誤會,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因為姑娘一夜未闔眼,我怕姑娘太累了!」 雲珠搖頭說道:「謝謝先生關懷,我不累,能陪著先生,我永遠不會感到累的,再說,先生明天一早就要走了,我更應該多陪陪先生!」 郭璞道:「可是,姑娘,我總不能讓姑娘這麼坐著陪我到天亮……」 雲珠道:「那有什麼關係,錯過今宵,又不知何日才能見面了!」 郭璞沉默不語,沉默了一下,道:「姑娘,我還要運功療傷,恐怕不能陪姑娘說話!」 雲珠道:「那更不要緊,能看見先生我就知足了,再說,先生運功療傷之時,不也正需要個護法麼?」 郭璞道:「可是,姑娘身子要緊!」 雲珠搖頭說道:「我這覺那一天都可以睡,而能跟先生這麼相對燈下、互相談心的時候,卻只有今夜這不到一個更次的時光了,先生何忍讓我離去,不讓我多看生先兩眼?」 這話,樸實無華,但真摯感人! 郭璞胸中激動,鼻端一酸,險些湧起熱淚兩眶,由是,他也知道,他欠這一顆萬斛深情真摯心的,將要更多了! 他忍不住輕嘆一聲道:「姑娘,你這是何苦,要知道,郭璞……」 「先生,我知道!」雲珠柔婉地截了口,道:「但是先生什麼都不用說,只讓我在這兒多坐會兒,多陪陪先生,看先生兩眼就行了,我很珍惜這片刻時光,因為它對我來說,是太寶貴了!」 郭璞只覺兩眼微有濕意,心與身也顫抖得厲害,連忙垂下頭去,閉口不再言語! 一時間,這屋裡好靜,靜得可以聽到燈花的「畢剝」之聲,也幾幾乎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這一刻,在雲珠來說,是無限溫馨的一刻! 而對郭璞,卻是令他極度不安與羞愧難當的一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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