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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雪卿一個「您」字又出口,燕翎已轉向季浩天:「閣下……」

  季浩天兩眼也睜得老大,道:「我有點明白了,您的身分……」

  燕翎沒讓他說下去,截口道:「容我請教,閣下真跟曾靜、張照一班人來往。」

  讀書人都有一根直腸子,季浩天當即就點了頭,道:「這是實情,真要說起來,他們並沒有冤枉我。」

  燕翎道:「他們沒有冤枉你,我卻要勸你兩句,你可願聽。」

  季浩天道:「閣下請說,我洗耳恭聽。」

  「好說!」燕翎道:「我要告訴你,紙上談兵沒有用,曾靜、張照、吳毅中那班人,書生愛國,滿腔熱血是沒錯,但是沒有武力作後盾,不堪一擊,難成大事,反之很容易招致殺身之禍,犧牲得毫無價值,我把這些話告訴閣下,也希望閣下能把這些話告訴他們,讓他們收斂一點兒,安安靜靜讀他們的書,等待機會,要是他們不聽我的話,遲早有一天會出事。」

  季浩天肅容拱手:「多謝閣下的金玉良言,這些話我一定帶到。」

  燕翎道:「那麼時候不早,這塊地方越早離開越好,馬車我借花獻佛,慷他人之慨,兩位請上路吧。」

  雪卿急道:「燕爺,這輛馬車……」

  燕翎笑笑道:「姑娘以為我要這輛馬車幹什麼用的,兩位儘管拿去,胤禎還不至於那麼小氣,他要真捨不得,明兒個我賠他一輛就是。」

  季浩天面有難色,道:「閣下……」

  燕翎道:「怎麼,你不會趕車?」

  季浩天道:「那倒不是,我出身農家,小時候什麼粗活都幹過,趕車難不倒我,只是這輛車是胤禎的……」

  燕翎道:「不屑一用。」

  季浩天毅然點頭:「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

  燕翎看了他一眼:「你不像一般的讀書人,不會這麼迂腐,像你這樣的讀書人,應該懂得通權達變,否則的話最好找個安靜點地方讀書去,別的什麼都別幹。」

  季浩天漲紅了臉,雪卿道:「燕爺,您千萬別見怪!」

  燕翎搖頭道:「我不是怪他,我這是沒把他當外人,為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也為他的將來,我不得不開導開導他。」轉望季浩天,道:「這輛車,閣下要還是不要,不要我就把它趕回去,雪卿姑娘走不動的時候,你背她。」

  季浩天紅著臉道:「既蒙閣下開導,焉敢不要。」

  燕翎跳下車轅,道:「那就別再耽誤,雪卿姑娘令姐處也用不著辭行了,請吧。」季浩天從車裏出來,上了車轅。

  雪卿美目淚光閃動,道:「燕爺,我們會一輩子記著您……」

  燕翎道:「用不著,那太費心了,有工夫還是想點兒別的吧。」

  季浩天一臉感激色道:「閣下,我什麼都不說了!」

  燕翎道:「本來就不用再說什麼了,請吧。」

  季浩天毅然坐下,抖韁揮鞭趕動了馬車。

  馬車出了老遠,還聽見雪卿的話聲:「燕爺,您請保重,將來我們再來看您。」

  燕翎揚了揚手,心裏有種說不出的舒服,來京這麼些時日,只有這件事最有意義,他目送馬車遠去,一直望著馬車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

  燕翎回到了雍郡王府,笑吟吟地進了雍郡王的書房,四阿哥、年羹堯、雲卿都在等他。一進門,燕翎就抱了拳:「四爺、年爺,我謝了。」

  四阿哥道:「人要出來了?」

  燕翎道:「有您這方玉佩,還有什麼要不來的。」

  年羹堯道:「這倒是實話。」

  雲卿望了望門口,道:「人呢?」

  燕翎道:「大嫂不提我倒忘了,走了,令妹讓我代她跟大嫂辭個行。」

  四阿哥、年羹堯、雲卿都一怔,雲卿急道:「雪卿,上那兒去了?」

  燕翎道:「無可奉告,令妹沒說,我也沒問。」

  雲卿臉色有點不對,道:「兄弟,你這是……」

  燕翎道:「大嫂,我做錯了麼,令妹要走,我能硬攔住不讓她走。」

  雲卿還待再說,年羹堯一旁道:「算了,算了,女孩子家總是要走的,到了該走的時候,就是爹娘也留不住她,何況你這個姐姐。」

  有了年羹堯這一句,雲卿沒再吭氣,只是臉上的顏色可老大不好看。

  燕翎心裏明白,他裝看不見。燕翎裝看不見,年羹堯可看見了,年羹堯何許人,他唯恐雲卿這樣惹翻了這位「白玉樓」,壞了四阿哥的大事,當即道:「雲卿,去告訴他們一聲,砌壺茶,弄幾樣點心來,別讓我們就這麼枯坐著。」

  年羹堯的意思,是想把雲卿支開,也等於暗示雲卿,臉色別再那麼難看。

  雲卿心竅兒玲瓏剔透,也懂了,可是她仗著是個新寵,居然沒聽年羹堯,妙目一翻,冷冷說道:「四爺這兒要護衛有護衛,要包衣有包衣,幹嘛讓我跑這一趟,要什麼,嚷一聲不就行了麼。」她讓年羹堯下不了臺,年羹堯臉色為之一變。

  四阿哥覺察了,聰明如四阿哥者,自然知道該怎麼應付,他一笑說道:「就是嘛,雙峰也是,我這兒養這麼多人幹什麼的,怎麼讓雲卿跑去,你捨得我還捨不得呢。」轉過臉去喚進一名在外伺候的包衣,吩咐了下去。

  四阿哥把事兒解決了,可是雲卿卻犯了大錯而不自知。

  沒錯,年羹堯搞這個調調兒,喜歡女人,醉臥美人膝,醒來天下權,古來的英雄豪傑大部分都跟女色結了不解緣。

  喜歡女人不是壞事,但別沉迷,也就是說要拿得起放得下,別過不了美人關。

  年羹堯就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也就是說他夠理智夠狠,愛歸愛,絕不迷。

  年羹堯愛這個調調兒愛到什麼程度,後來他平了青海,任陝甘總督,山高皇帝遠,夜晚必得有五六個粗壯婦女侍寢,而且無論出征或者是進京,行轅裏總藏著十幾個女人。青海、西藏的回婦,凡是貌美的,都難逃出他的手去。

  有這麼一回,年羹堯到陝甘青藏一帶出巡,到了「西寧」這個地方,有個蒙古貝勒七信的趕來迎駕,年羹堯竟看上了七信的女兒佳特格格。

  這天晚上,年羹堯夜宿於七信的「貝勒府」,半夜裏硬叫人拿著軍令,到內院去叫佳特格格來侍寢,佳特格格有一半怕軍令,另一半也有點羨慕大將軍的威勢,便悄悄的去見大將軍了,一夕風流,萬分恩愛,七信見木已成舟,也著實怕年羹堯,乾脆把掌珠做人情,送給了年羹堯。

  年羹堯自得了這位美人,那是寵愛得不得了,一路出巡都帶著這位美人宿於帳內,且晉軍門提督富玉山在帳外暗角守夜,堂堂提督替年羹堯打更守夜,未免說不過去,富玉山起先不敢不聽,後來越想越不是味兒,偷偷找了個參將來替他,結果讓年羹堯查出了,提督、參將都砍了腦袋。

  年羹堯又犯到什麼程度,年羹堯的兒子年成有位老師姓王,叫王涵春,甚得年羹堯敬重,有一回年羹堯到書房去探望王先生,可巧有個丫頭端茶給王先生,王先生一邊伸手接,一邊起身招呼年羹堯,兩邊一脫手,一隻玉杯摔碎了,茶濺了王先生一身,年羹堯拔刀就把那丫頭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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