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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褚三還沒有說話,李玉琪已然開口說道:「案子得等我跟他們碰過頭後再說,反正總有一方要放手的。」

  褚三點頭說道:「說得是,說得是,如今大事化小,小事也快要化無了,別說了,菜冷了,酒也涼了,快吃快喝吧。」

  接下去,三個人都沒再說話,都把全副精神放在吃喝上,這一頓吃喝得相當愉快,相當輕鬆,跟剛進門時完全不一樣,別人不說,單褚三就著實地吃了個酒足飯飽。

  老少三個在賬房伙計的恭送下出了致美樓。

  送走了石玉,褚三拉著李玉琪又進了附近一家茶館,爺兒倆要了一壺上好的香片,完全是飯後消閒心情,茶能化油膩解酒,酒足飯飽之後來這麼一壺香片,那是人生愜意事兒。

  喝了一口既燙又香的茶後,褚三放下茶碗抬了頭:「真沒想到,真沒想到,這才叫大水沖倒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呢,玉琪,你看……」

  李玉琪道:「鳳妹妹的事兒您交給我就是。」

  褚三道:「我問你,你怎麼找他們去?」

  「不急,三叔。」李玉琪道:「他們既是明字會的人,就絕不會動鳳妹妹一個指頭,這您應該放得下心。」

  「不錯。」褚三一點頭道:「那三位律下極嚴,門下也全是一時之選,既是他三位的門下,我就是一輩子見不著你鳳妹妹也放心……」

  李玉琪道:「這不就行了麼,您讓我慢慢找他們……」

  「行!」褚三點頭說道:「你就慢慢找吧,反正從今兒起我能安心吃飯睡覺了,興來時還可以放量喝它幾杯,只是,玉琪,這件案子,你怎麼辦?」

  「好辦。」李玉琪淡然說道:「我辦到底,不放。」

  褚三一怔,道:「怎麼說,你辦到底,不放?」

  李玉琪點頭說道:「是的,三叔,我辦到底,不放。」

  褚三凝目說道:「玉琪,明字會可是那三位的,等於是自己人。」

  李玉琪笑笑說道:「這我還不知道麼,三叔。」

  褚三道:「剛才在致美樓我聽你說要等跟他們碰過頭後再說,我就知道你沒有放手的意思,那是為什麼,玉琪?」

  「很簡單,三叔。」李玉琪道:「我要他們放手。」

  褚三叫道:「你要他們放手?玉琪,你是糊塗了,還是剛才喝多了?」

  「三叔。」李玉琪淡然一笑道:「我清楚得很,至於酒,我沒喝三杯。」

  褚三道:「那你為什麼要他們放手?」

  李玉琪道:「因為該放手的不是我,既然該放手的不是我,那當然就該是他們。」

  褚三惑然說道:「玉琪,你說得我滿頭霧水,我不懂。」

  李玉琪笑笑,沒說話。

  褚三道:「玉琪,你要知道,他們既然來了,就必是奉的那三位之命,既是奉那三位之命而來,做的事就千對萬對……」

  李玉琪截口說道:「三叔,這些我都知道。」

  褚三道:「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他們放手?」

  李玉琪道:「三叔,我有我的道理,我有我的理由。」

  褚三眨動下一下老眼,道:「不能說麼,玉琪?」

  李玉琪道:「您原諒,三叔。」

  褚三兩道灰眉猛地一軒,道:「我明白了,玉琪。你這趟到北京來,也是負有某種使命的,可巧我要調你到京裏來,所以你趁這機會就來了,要不然怕我還調不來你,對麼?」

  李玉琪赧然笑道:「您這話是怎麼說的,那怎麼會……」

  「行了,玉琪。」褚三道:「能蒙你三叔麼,你三叔是怎麼樣個人,十足地一塊老薑,你所以沒走反而暗中接過了這件案子,也是為你自己方便,對不對?」

  李玉琪道:「三叔,瞧您說的……」

  褚三道:「你三叔說的怎麼樣,難聽?」

  李玉琪道:「您以為好聽?」

  褚三灰眉一聳,道:「三叔說錯了你了麼?」

  李玉琪道:「您只能說我這是假公濟私,或者是公私兼顧……」

  褚三道:「要不是有這公,你也顧不了私了,是不是?」

  李玉琪搖頭說道:「也不能這麼說……」

  「玉琪。」褚三笑笑搖頭說道:「你用不著嘴強牙硬了,三叔不會怪你的,誰叫你是朱大俠的衣缽傳人?只是有一點我不明白,你的使命跟明字會所負的任務應該不會衝突,為什麼你要讓他們放手?」

  李玉琪笑笑說道:「我只是這麼推測,這麼猜想,其實我現在還不能斷言誰該放手,也許放手的是我也說不定。」

  褚三惑然說道:「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李玉琪沉默了一下之後道:「三叔,我只能這麼說,要是明字會跟我為的是同一樣東西,同一樣事兒,那麼該放手的是他們而不是我,要不然的話,就各幹各的,我放手不管這件案子。」

  褚三道:「玉琪,你是指什麼東西,什麼事兒?」

  李玉琪道:「三叔,您原諒。」

  褚三道:「你三叔的口風不夠緊?」

  李玉琪道:「那倒不是,您該知道,這不比旁的事兒,我奉有令諭,就連對我義父也不許輕洩一個字兒……」

  「好嘛。」褚三哼地一聲道:「幹這事兒倒把親人全疏遠了。」

  李玉琪賠上一笑道:「三叔,您別生氣,將來您總會知道的。」

  褚三倏然一笑道:「傻小子,你當三叔真這麼不明大義麼,我要是那種人,江湖上就不會有那麼多朋友了,行了,傻小子,喝完了這碗茶,咱們各幹各的事兒去吧。」端起茶碗一口氣喝個精光。

  李玉琪道:「您還要幹什麼?」

  「我呀。」褚三咧嘴一笑道:「我回家睡我的安心舒服覺去。」

  李玉琪不由為之失笑。

  爺兒倆在茶館兒前分了手,李玉琪目送褚三離去後,站在茶館兒門口像想什麼似的,沉吟了一下,然後掉頭往內城方向行去。

  ***

  盞茶工夫之後,他進了內城,背著手在內城裏轉了幾條街,然後他直奔了侍衛營。

  到了侍衛營,他沒等門房通報便大步闖了進去,巧得很,他一進門便碰見曹金海,曹金海還沒來得及跟他打招呼,他劈頭便問道:「麻子,康領班呢?」

  曹金海道:「在二班裏,怎麼,您有事兒?」

  李玉琪揚了揚眉梢兒,道:「我在這兒等他,麻煩你去找他來一下。」

  曹金海道:「瞧您說的,這有什麼麻煩的,長腿不為跑路為的是什麼?」轉身快步而去。

  李玉琪就背著手站在東西二營之間那大院子裏,他那頎長的身材,那臨風玉樹一般的人品,立即引得不少不認識他的侍衛營弟兄頻頻注目,三兩個站在一塊兒的還不住地對他指指點點。

  沒一會兒,曹金海帶著康全來了,康全近前賠上一笑,這一笑有點輕慢:「李爺找我?」

  李玉琪淡淡說道:「不錯,我找你。」

  康全道:「有事兒麼?」

  李玉琪道:「是有點事兒,要不然我就不來了……」轉眼望向曹金海,道:「麻子,你能見總領班麼?」

  曹金海道:「能,怎麼不能,您是要……」

  李玉琪道:「那麼再麻煩你跑一趟,請總領班到這兒來一下。」

  曹金海還沒有說話,康全已然含笑說道:「李爺,總座怕不像我這麼空閒,您要見他得親自到辦公房去。」

  這話李玉琪哪有不懂的道理,他微一點頭道:「也好,那就待會兒再說吧……」

  話鋒微頓,目光一凝,望著康全說道:「康領班,剛才我離開侍衛營時,對你說過什麼話來著?」

  康全眨眨老眼道:「我不記得了,您是指……」

  李玉琪道:「我是不是要康領班帶兩班弟兄佈置內城各處……」

  康全「哦」地一聲道:「您是指這回事兒啊,不錯,我想起來了,您是這麼交代過。」

  李玉琪道:「剛才我在幾條大街各處看了看,沒看見一個弟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特地來問一問。」

  康全笑笑說道:「李爺,您原諒,我還沒集合齊弟兄……」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等康領班把弟兄集合齊了,只怕飛賊就要進紫禁城了。」

  康全笑道:「您說笑了,大白天,那怎麼會……」

  李玉琪臉色一沉,道:「康領班,玩笑有玩笑的時候,這種事兒不是玩笑的事,現在也不是玩笑的時候,你康領班大概是沒把我李七郎放在眼裏……」

  康全道:「那怎麼會,我又怎麼敢?」

  李玉琪道:「康領班,有句話我不得不告訴你一聲,大貝勒給我的那塊金牌你看見了,那就是說大貝勒授權給我,侍衛營的人任我調用,而且由我全權處理一切,帶弟兄辦案,這跟帶兵沒什麼兩樣,我說一句話也就形同軍令,這話康領班明白麼?」

  康全笑笑說道:「我明白,只是,李爺,侍衛營不在八旗之內,沒那麼嚴重吧?」

  李玉琪道:「那要看是誰帶人,也許別人沒那麼嚴重,我則不同。」

  康全臉上仍掛著笑意,沒說話。

  李玉琪道:「康領班,號令不行難以帶人,有一個人不聽話,我便難以御眾,這一次我要是算了,那會造成無數個下次,還談拿什麼飛賊,我姑念初犯,只廢去康領班一隻左手,再有下次,那就要摘腦袋了,康領班,我不得已,你要原諒,請把左手伸出來。」

  康全臉上笑意不減,沒有動。

  李玉琪淡淡說道:「康領班,別等我動手,那是再一次的抗命。」

  康全老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道:「李爺,您是開玩笑……」

  李玉琪臉色微沉,道:「康領班,我剛才說的話已經夠清楚了,這不是開玩笑的事,現在也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再說一句,請把左手伸出來。」

  康全臉上笑意減了些,道:「李爺,您幹什麼這麼認真……」

  李玉琪道:「我就是這麼個人,大貝勒把差事交給了我,我也不敢不認真。」

  康全道:「就連大貝勒也從來沒有……」

  李玉琪道:「大貝勒是大貝勒,我是我,也許他待人寬了些。」

  康全道:「李爺,內城裏可出了事兒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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