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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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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邊上有家飯館叫致美樓,雖然不比順來樓大,不比順來樓有名氣,可是在這天橋一帶也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 老少三個進了致美樓,除李玉琪面生外,查緝營的褚三爺,萬蓋天的三徒弟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伙計們既巴結又恭謹,連老賬房都迎出了櫃檯,這個三爺,那個三哥,捧鳳凰一般地把這老少三個讓上樓頭雅座,沏茶、奉煙、遞手巾把兒,周到得不能再周到。 點好了酒菜,賬房跟伙計都走了,石玉開了口:「三老,這件事……」 褚三抬手一攔,笑笑說道:「老三,別急,我都不急,你急什麼,等酒菜來了喝兩盅再說不遲。」 石玉道:「三老,我覺得這件事越早讓您明白越好。」 褚三笑道:「老三,急也不急在這一會兒,女兒是我的,我比誰都急,你說是不是?」 石玉呆了一呆,道:「三老,您知道了……」 褚三淡然一笑道:「只能說我看出來了,老三,你想想看,我是幹什麼的,活了這麼大年紀,見過多少人,見過多少事。」 石玉道:「您看出來了那最好不過……」 伙計送上了酒菜,一邊擺酒菜,一邊賠笑說道:「您三位嚐嚐看,這都是王賬房關照徐師傅親自下廚做的。」 褚三道:「替我謝他二位一聲。」 伙計道:「三老您說這話就見外了,大夥兒平日哪個不受您的照顧,王賬房說句話,徐師傅親自下廚,這還不都是應該的。」說著,他拿起酒壺就要斟酒。 褚三一抬手道:「自己來,自己來。」 儘管褚三說自己來,伙計到底抓著酒壺不肯放地斟了三杯酒,放下酒壺,哈腰又賠了笑:「您三位還要點什麼,請儘管吩咐……」 「不用了。」褚三一擺手道:「你忙去吧,有事兒有我會招呼你。」 伙計應了一聲,欠個身走了。 伙計走後,褚三拿起了面前酒杯,向李玉琪跟石玉兩個一晃,道:「老三,玉琪,來,咱三個先乾一杯。」他先來個杯底朝天,一滴不剩。 乾了一杯酒,吃了幾口菜,石玉又開了口:「三老,按說這件事我本不該說,可是鳳棲姑娘被他們弄走了,事不比尋常,您跟我師父又是多年的朋友,我跟琪哥更投緣……」 褚三微一點頭道:「我知道,老三,在你沒說之前,我要勸你一句,別讓你師父為難,也別惹你師父生氣,你要知道,在江湖上背叛師門那可是罪大惡極……」 「謝謝您,三老。」石玉一點頭道:「我知道您,永遠這麼讓人敬佩,只是我這算不得背叛師門,您老知道我師父的為人,多少年的朋友了,您還不知道他麼……」 褚三道:「我知道,他準有什麼不得已。」 「一點兒也不差。」石玉道:「您說著了,三老,對方如果是普通人,我師父絕不會理會,也絕不會不顧跟您這份交情,實在是對方的來頭太正,太大……」 褚三「哦」地一聲道:「老三,你師父跟他們碰過頭了?」 石玉不安地道:「就是昨兒個的事,昨兒個您跟琪哥走後,到晚上他們就來了個人,對我師父表明了身分,要師父別管這檔子閒事……」 褚三跟李玉琪交換了一瞥,道:「準是昨兒個那兩個報的信兒。」 石玉訝然說道:「昨兒個那兩個,怎麼回事兒,三老?」 褚三毫不隱瞞地把昨天被人盯梢兒的事說了一遍。 聽畢,石玉把頭一點,道:「準是,準是,要不然他們怎會知道您跟琪哥去了萬家棚,沒錯,準是那兩個……」 話鋒忽地一轉,道:「三者,您可別怪我師父,我剛說過,我師父也是不得已,要是別人他可以不理會,也絕不會不顧跟您這份交情,主要的是他們……」 褚三道:「老三,你看我是不知體諒人的人麼?」 石玉道:「我知道您不是,三老,站在我這個做徒弟的立場上,我感激──」 轉眼望向李玉琪,道:「琪哥,咱們雖然認識不過一天,可是咱倆投緣,也一見如故,我直說一句心裏的話,你可別在意……」 李玉琪笑笑說道:「兄弟儘管說就是,我洗耳恭聽。」 石玉道:「琪哥,你可別這麼說,我是把你當自己的親兄弟……」 李玉琪道:「兄弟,我知道,你說吧。」 石玉遲疑了一下道:「我這話連三老也勸在內,憑您二位,天下到處可去得,江湖那麼大,也不愁沒個容身之地……」 褚三含笑截口道:「老三,你也勸玉琪收手?」 「不,三老。」石玉搖頭說道:「我勸您跟琪哥一塊兒抽身,一塊兒離開北京,咱們是什麼人什麼來歷,何必為他們賣力賣命……」 褚三微一點頭道:「老三,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你話讓我這張老臉上燙燙的,只是,老三,有些事兒你不知道,我褚和可不是沒骨頭,沒血性,棄宗忘祖的人……」 「三老。」石玉道:「您這話說得太重了,也是在怪罪我。」 「不,老三。」褚三道:「你別誤會,跟你師父相交這麼多年,你也該知道我的性情為人,我不會拐彎抹角說話,是什麼就是什麼,有一句也絕不會說半句,我只是要你知道,我欠九門提督的一份情,所以我才帶著自己的獨生女兒來了北京,江湖上講究一個有恩必報,大丈夫也要恩怨分明。我欠人家的就該還人家,就算把命都賠進去,那也是應該的,多少年來,我沒了朋友,就連把兄弟都不諒解我,今兒個要不是你提,要不是在這節骨眼上,我也不願說,至於玉琪……」 頓了頓,樓道:「你知道,他是我把兄的兒子,我是他三叔,我有了扎手難事兒,他不能不管,不能坐視不顧,所以,這件事我不能抽身,他也不能收手,老三,你明白了麼?」 石玉點頭說道:「三老,我明白了,您這麼說我還能不明白麼,只是,三老,對方的來頭……」 褚三道:「老三,對方的來頭到底是怎麼個既正又大法?」 石玉遲疑了一下,道:「三老,您諒必也知道明字會……」 李玉琪一怔,伸手抓住了石玉的胳膊:「怎麼說,兄弟?」 石玉只當李玉琪沒聽清楚,道:「琪哥,我說明字會,你聽說過麼?」 李玉琪道:「這麼說,他們是明字會的人?」 石玉點了點頭道:「是的,琪哥,他們是這麼說的。」 李玉琪道:「沒錯麼,兄弟?」 石玉道:「他們一見師父就擺出了這個。」手一翻,那五指擺的樣子正跟明老四那一手一樣。 李玉琪兩眼一睜,奇光暴射,鬆了石玉,笑道:「沒錯了,他們確是明字會的人,我沒想到,我沒想到會是他們,真沒想到,做夢也沒想到……」 「怎麼,」石玉凝目問道:「琪哥知道他們?」 李玉琪「嗯」了一聲,含笑點頭道:「知道,在家的時候常聽老人家提起……」 只聽褚三激動地叫了一聲:「玉琪……」 李玉琪轉眼望向了他,笑笑說道:「您跟我一樣,也沒想到,不是麼?」 褚三點了點頭,神色仍然難掩激動,道:「可不是麼,難怪我鬥不過他們,難怪我一再栽觔斗,原來他們是明字會的人,哈,這算什麼,玉琪,你說這算什麼。」 李玉琪笑了笑,沒說話。 石玉瞧瞧這個,又瞧瞧那個,訝然說道:「三老,琪哥,您二位……」 褚三一搖手,截口說道:「老三,先別問,告訴我,昨兒晚上進萬家棚的那位,他姓什麼來著,叫什麼?」 石玉道:「他說他姓明,行四,讓我師父叫他明老四。」 李玉琪道:「明老四?好一個明老四。」 褚三道:「當然,這三個字兒假而不真,是不,老三?」 石玉道:「我師父也知道,可是我師父不便多問。」 褚三笑道:「你師父,哈,蓋天也真是,難怪他變了,難怪他不顧這麼多年的交情了,誰教這班人是明字會的,哈。」 李玉琪道:「兄弟,這位明老四是怎麼個長相,怎麼個打扮?」 石玉哈地一聲道:「別提了,派頭兒大著呢,那身打扮就跟哪家的公子哥兒闊少爺一般,別提有多氣派了,緞子長袍,團花馬褂,頭上一頂瓜皮小帽,手裏一柄摺扇,灑脫,飄逸,外帶俊俏風流,要說長相,琪哥,那位明老四可不比你差,算得上是一時瑜亮……」 「兄弟。」李玉琪笑道:「行了,你這是捧我還是損我?」 石玉道:「我說的是半點折扣不打的實在話,只是他比你皮白肉嫩得多,我說他長得像個娘兒們,還惹來我師父一頓臭罵……」 「本來嘛。」褚三笑道:「年輕輕的,心裏老惦記著娘兒們那還行?」 石玉臉一紅,窘笑說道:「三老,您怎麼開起我的玩笑來了。」 褚三笑笑,溜了李玉琪一眼,道:「怎麼樣,玉琪,認識這位明老四麼?」 李玉琪搖搖頭道:「我的記憶裏沒這麼個人。」 「怎麼?」石玉道:「琪哥認識明字會的人?」 李玉琪笑笑說道:「我有幾個朋友在裏頭……」 石玉「哦」地一聲道:「我說嘛,你跟三老一聽說明字會怎麼反倒鬆坦了,原來……琪哥,這麼說鳳棲姑娘……」 李玉琪道:「謝謝兄弟關注,應該不礙事了。」 石玉呼了一口氣,道:「那就行了,我白揪了半天心……」 李玉琪道:「兄弟這份情,三叔跟我仍然領受而且感激。」 石玉剛要說話,褚三那裏已然擺手說道:「行了,老三,這件事兒咱們就到此打住,趕緊吃喝,回去告訴你師父一聲去,叫他別為難了,對方只要是明字會的人,玉琪就有辦法把鳳棲要回來……」 石玉道:「三老,那麼這件案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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